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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巧言令色(1 / 1)

纪崇远看了对方连续四五天发出的信息,一再要求出外散步,始终不予理睬。他心里有股气愤,不同意纪崇勤他的观念,遭来的是讥讽和谩骂。漆匠工头冯志昌来了,纪崇远便将自己的手机打开来,叫他看。冯志昌笑着说:“什么好信息呀,我看看。”

他看了好一会儿,便将手机还给纪崇远,说道:“唉呀,纪崇勤他这个人脑筋不正常,在王庄群里老发信息,遭人家骂。他说话不在谱上,信嘴开河,胡说八道。”

纪崇远说:“他一天到晚叫我跟他出去,四处乱走。大约他没人跟他玩,就叫我陪他。可他说话不捉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说话幽默,其实说的全是错话。”

“厄依歪呀,纪崇吉他被开除党籍了,做庄上村支书神气活现,经常说错话。一个贪污鬼子,没有哪个人有他会诡辩。”

冯志昌摆着手说,“崇勤,他个鬼呀,也学孙猴子趋炎附势,吹牛拍马,又不曾学得上。最后被纪崇林耍得团团转,没办法,只好到泓膏支教,要不然,弄不到中级教师职称。你跟他有什么说头?”

纪崇远说:“他想我成天跟他一起玩,我看他身上负能量太多,今后要少跟他来往。”

“是的嘛,要不然,把你身上的棱角全磨光了的。他一天到晚只晓得个进账,又是特别要保养身体啦,还有精神快乐。”

冯志昌笑着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的?”

“听说你有全本《金瓶梅》,我跟你借回去看看。”

纪崇远说:“借给你看。”

随即到房间取出一本上册,冯志昌说:“一套《金瓶梅》几本?”

“上中下三本。”

“你全拿给我,少不掉你的。”

纪崇远说:“我只借给你一本,看完后来换。我少掉的书太多太多。你跟我是老朋友,一般的人我是不会借出的。”

冯志昌见他把话说死,便说道:“好吧,我看完后,再跟你换中册。”

他拿书走了几步,折回身说:“崇远呀,你别要跟崇勤争个长短,他经历过车祸,大脑不正常。再说,你跟他是亲戚人家,又是本家,还是同学加结交仁兄弟,千万不能弄成仇人,大度的好。”

纪崇远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好友离去,纪崇远不觉陷入了深思。自私之人想的全是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纪崇勤固执地坚持己见,为的是找自己经常跟他游玩,同时也是为了显摆。学校宿舍的蒋仲由要求自己住到他那里,也是为的有人相陪。可是家住在王庄,有田需要妻子侍弄,另外还有蔬菜地。夫妻两个总不能拆单吧,即使住到集镇,也不可能住在学校宿舍里。纪崇勤之所以没有住到集镇上,是因为他儿子把房子买到泰州城里。他手上有荒地二亩,还有三处蔬菜地,自然不会远去。

勤劳人永远不会受人指责的,纪崇勤闲得无聊,喜欢做庄稼活儿。可他实在自私,庙里月期进香,四人一组,本是妇女之事,可他不让妻子操办,自己经营。无非会东时不吃亏,人家全是中老年妇女。这算盘打得太精。要不然,纪崇远怎会得喊他吃斋修行人?纪崇勤明知纪崇远反感别人叫他“擓络小”绰号,他偏以此回敬。

这一回,纪崇远可较真了,因为已经发现庄上有几个人随意轻蔑喊他绰号,究其底里,来源只有一个,这完全是孙步侯的传播而致。纪崇勤跟自己那么近的关系,竟然也把它作为攻击说词。纪崇远在院子里散步,往事激越,思绪更深了。

纪崇远是一九七四届高中毕业生,回到自己的生产队劳动四年,一直没有受到重用。本庄九个同届同学,两人参军入伍,张高山、纪万春等六人先后都做上了民办教师。纪崇远是通过民办教师招考上任的,先在叶庄上班一学期,随后便被调到刘西小学任教。任教四五复式班班主任,教学甚是仔细,特别认真负责,为的是早日返回家乡。由于五年级学生升学考试成绩十分突出,第二年便到刘乡学校任教初一语文,做班主任。

第三年回到王庄学校接手任教毕业班初二语文,还是做班主任。当时是学期过渡时期,下年就是初三为毕业班。动乱之后,百业待兴。初中班教师配备不全,英语课程没人任教,物理老师兼职,经常缺课不教。化学老师是张高山,他没心教学,老恋个麻将。数学老师是老同学夏存芹,她不愿意任教小学低年级,这会儿柳校长安排她任教初中课程,解决缺少初中教师燃眉之急。

纪崇远虽然感到压力很大,这是他第一次在本庄学校挑大梁,也得接受现实的挑战。班上学生秩序管理得有条不紊,呈现出认真学习的好气氛。不管怎么说,学生的学习成绩只是语文好,数学也不错,物理也说得过去,化学不理想,严重缺少胳膊的是英语。中心校领导对此并不关注,柳校长也就漠然置之。

中心校指令每个学校派出三个学生到薛周参加作文比赛,题目是《新风赞》。纪崇远自作主张,多带了一个学生。参赛的四个学生作文出类拔萃,尤其初中作文分明垄断前三名。中心校教改组长康长贵看了结果,大为不满,气冲冲说道:“比赛是促动全公社学校教学的,怎么能将名次全困在一个学校呢?费庄学校尹成华班上必须放一个第二名。”

他这么一说,主持评比批阅的武海宾便将原先评的第二名踢出,原先的第一名是张立顺改为第三名,而原先的第三名夏玉荣则调为第一名。任庄初中只拿了一个鼓励奖。费庄初中一个第二名和一个鼓励奖。大获全胜的是王庄初中,获得第一名和第三名,再一个是鼓励奖。小学选手王庄学校获得第二名。王庄学校带队的纪崇远自然光彩照人。

这一回,纪崇远叫个跟班走,却不跟学生。河西小学五年级毕业班,刘乡学校任教初一班,王庄学校任教初二班。部分初二学生跟叶庄学校初二学生组成初三班,算是第一届初三班。这个初三班是调的西吴教师周国丽,他的声望是纪崇远无法比肩的。纪崇远便带班初一,仍旧跟夏存芹搭档,一直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搞好教学。

任教初二班语文是老教师夏均平,他在东北片学校开课上作文指导课。学生作文题目是《献身于党》,这个作文指导课足足上了一堂课。接着就是参与者进行教学交流。柳校长主持会议说:“今日夏老为我们提供了一堂精彩的作文指导课,成功点是多方面的。当然还有些需要改进的方面。”

他还讲了当时教学改革的形势,要求老师们要好好地探讨,自觉搞好教学业务学习。

“我来说两句,说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教。”

叶庄小学五年级语文教师孙步侯自告奋勇道,“夏老这堂作文指导课上得相当精彩,为我们这些小字辈树立了语文教学范本。我听了这堂精彩课,收获很大,大开眼界。希望今后夏老为我们这些小字辈多开开课,以便我们这些年轻人能够搞好平时的教学,更好地为祖国实现四个现代化作出应有的贡献。……嗯,作文题政治思想性强,对于树立学生正确的思想观具有重大的积极意义。当然啦,夏老也善于从多方面、多角度引导学生,打开写作思路。教者指导学生写作思路明晰,学生也就很容易把握题旨,写起来也就毫不费劲。再一个就是板书,我们看了,都觉得是艺术享受,学生自然受到陶冶,收获自然是不小的。……”笑眯眯的发言者连眼睛眉毛都是柔婉不得了,虽然个子不高,就是不经意间,人们发现他的嘴角有点不自然的歪着。夏均平颔首道:“小孙虽然才做教师不久,踊跃发言还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孙步侯轻点了头,说:“晚辈今日冒昧说了这么几句,如有不对之处,还请大家海涵。”

叶庄初二语文老师安庆余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任教初中语文课程已经有六七年,评价夏均平这堂课可以说是轻车熟道。其实夏均平之前一直是任教小学算术的,尤其是六年级算术最是他的手拿戏,全在于他善于解题。至于任教语文并不是他的强项,不晓得什么原因,最近几年他热衷于任教语文。

“夏老这堂课,成功的地方很多,可圈可点。”

安庆余不愧是做干部的,他将成功点展开来说,人们觉得他说了许多,任教者听了,自然心里乐滋滋的。安庆余最后说:“我有个不成熟的看法,说出来还请夏老谅解。就是我总觉得这堂课画的指导时间太多,至多画个半堂课吧。要不然,学生写作文就要拖好长时间,甚至当天交不出作文。”

夏均平听了,勉强笑了笑。

纪崇林发言道:“我听了夏老这堂课,收获大大的,说起来是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幸运。”

他大嘴张开来笑,“哈哈,人家说话呗,外甥打灯笼也难找呀。教者循循善诱,指导得法,学生写作起来丝毫不费力,……”

初三语文老师周国丽摊开纸张,说道:“夏老这堂课,完全可以说是一堂示范课。我个人认为有这么几大点值得学习运用:一、精选作文题,教学思路十分明晰;二、教者热心指导,学生互动效应好;三、板书有条有理,字迹十分迎人;四、教学公平,能够关注差生,哪怕不善于言谈的学生也能在课堂上说上几句。……下面没有了,我就说这么几句。”

白甸学校两个教师发言过后,柳校长望了望,说道:“纪崇远,你在家里的老师,总该说两句吧。”

纪崇远被人点将,说道:“今日这堂作文指导课,同志们说了很多。我只说一句,这就是今日这个作文题目不适合学生写作,就是我们老师来写也无从下手。你说,是写议论文还是写记叙文?学生也没什么感受,只能人云亦云,作文写起来必然空得很。”

夏均平听了,当即脸上布满了阴云。

一个小个子走进王庄学校办公室里,笑吟吟地说:“夏老、秦老,还有周老师,我们陆校长抽考初二数学,他找人出了一份试卷,印刷时学校的油印机坏了,叫我过来印。”

说着他弓着腰给三人敬上大前门香烟。夏均平欣然地说:“没事,你来印,本庄人还不是一句话。”

“唉呀,夏老,你跟秦老到底是我的老师,学生来找麻烦,你们都提供方便。说起来,我孙步侯遇到过的老师很多,还是你们两位老师给我的帮助多,做学生的时候,在你们手上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我这一生都管用。”

说着便打开放在北墙的油印机,安上蜡纸,操起滚子蘸上墨油进行印刷。时间不长,也就印刷好了。

周国丽起身要往宿舍里跑,小个子喊道:“周老师呀,再吃支烟。”

周国丽折过身子说:“我不吃烟,要到宿舍里找份教学资料。”

孙步侯便给两个老教师敬了烟,招呼道:“我走了。”

满面春风地拿着提包走了出去。

“这个小年轻多会说话啦,办事就办得漂亮。哪像纪崇远这个鬼,说话都说不周全。”

夏均平摆着手说,“老秦呀,解广太他本是个教师出身,却不帮我们这些教师,你我两个人的子女他就不安排做民办教师,却把纪崇远这个文化成绩并不怎么好的人弄上来做教师,误人子弟呀!”

矮小的老教师秦开隆唉声叹气地说:“我四个子女,最后就剩下小姑娘没有工作,也去找中心校领导的,解广太说他没权安排人做教师。”

“怎他没权安排呀?叶庄的叶秋宝不是他安排的,还有吴店的申元富,好几个的呢。”

“纪崇远他不是安排的,是民办教师招考上来的。”

秦开隆实事求是地说,但夏均平否定道:“考上的,只能说他文化成绩还可以,但他说话土得很,把学生教差了,这可不得了。……我们这些老教师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连自己的子女都没个去向,想起来就叫人心寒。……你家秦华梅,我家三儿子夏玉明,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晓得有多好。唉!”

汤维锴下课后,走进办公室,见夏均平说纪崇远不懂事,便说道:“年轻人说话直,不晓得世故,主要是他才上来工作,今后怎得不改进啊。”

“才上来工作,也不能木里木术的,说话全不晓得关头过节,信口开河。”

夏均平愤愤地说,“孙彩荣家的小伙孙步侯可就尖酸了,遇到人笑嘻嘻的,说话人就中听。哪像他这个鬼,说话说不明,拿破仑他说成拉破仑,这样的人他跑去能够把学生教好,真个鬼晓得!”

纪崇远晓得夏均平在诋毁自己,没有跟他辩驳,若无其事地做自己份内的事。下课也就十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三四个人。夏均平摇摇晃晃地走出校外,嘴里哼着。

汤维锴诚恳地对纪崇远说:“夏老他不是秦开隆,要人尊敬他。前日他开课,你怎能说不好呢?我告诉你,社会上就是这么个怪事,打杀人要偿性命,哄杀人没事。他那堂作文指导课根本就不成功,出的作文题叫个大而空。我忍住了,没有发言。如若放到我年轻的时候,肯定也会像你这样,说不定比你还要直率。柳校长他何尝不晓得那堂课上得蹩脚,只是不点破而已。你以后也要放鬼坏点,遇到夏老这些人多贴贴福字。”

纪崇远说:“我这人口直心快,不会说那些弯里曲儿的话。”

汤维锴说:“你这样就容易吃瘪子。我就是因为自己的直性子栽了大跟头的。实话告诉你,我怎得下去十多年的?就是因为刚直,看不惯当时的中心校校长陆士荣,一天到晚耍官腔,手伸得长长的,不住地捞钱。我当时是中心校工会主任,六十年代初期,工会主任权不比中心校校长差多少,掌握全公社教师的活动经费。哪个家庭有困难,我晓得了,当即给他五块钱,叫他写个条子就行了。陆士荣他眼红得很,说我权大的。我回他说,我们两个人的账都让全公社的教师查,哪个不让查哪个就是混账王豹蛋!”

“这以后呢?”

“他受人指责,叫个无可奈何。但是,事后他还是贼性不改,该他管的,他当仁不让;不该他管的,只要是油水的地方,他还是伸手管。他说话哟,我能做中心校校长,这点事情还不该我管吗?”

“你怎吃了大瘪子啊?”

汤维锴跺着脚说:“就在这学校里,申德芳校长的一双白球鞋被人偷了,那艰巨的年代里,这可说是上等货,我们整个王庄人没有哪个人穿得起这鞋子。结果查到林根才,是他偷的。我当时是小学高年级班主任,找他谈话,他就是个死不承认。我已经派人到他家里把那双白球鞋拿来了,问他,他还是矢口抵赖。我火上了堂屋,将他反背绑,吊在二梁邦上。……这一来,惹祸了,陆士荣抓住我这个把柄,说我体罚学生,败坏师德。我丢掉了教师这个饭碗,流浪到外边做苦工,受尽了煎熬。”

“陆士荣他报复心重,我听蒋仲由说,陆士荣后来在夏圩做中心校校长出了事,他偷木头,被一些教师晓得了,把木头直送到文教局大门口,喊人来望。结果,陆士荣被撤掉中心校校长的职务。蒋仲由还说陆士荣骚得很,望见年轻的女教师眼睛眯成一条缝,经常猥琐落单的女教师。”

“嗯啦,我怎得复职呢?找了翟科长和李维和区委书记两人帮忙,教育局的王之元小教股股长也出了大力。就是我的档案里找不到右派两个字,如若是右派打下去的话,我老早就复职了。我的材料在县里研究了九次,最后才落实了,结论是八个字:事情属实,处分过当。我终于复职了,工资不补。”

周国丽下课来到办公室,说道:“老汤呀,我听中心校好多的人说,王庄学校的中竖没了。”

汤维锴说:“我晓得的,赵小林调到中心校做中师辅导老师,我们王庄学校要重配一个人当教导主任。”

周国丽撇着嘴说:“这就不晓得哪个派得来的,肯定是个有头绪的人。”

汤维锴头也不抬地说:“中心校不派人,就我们学校自己产生。我不说,你们也该猜到哪个呀。”

周国丽摸了摸头,说:“不晓得,我不是你们王庄的人。纪崇远,你总归清楚的吧?”

纪崇远摆摆手,“这突如其来的事,我不晓得,不能瞎猜。”

周国丽哈着腰说:“老汤,你说是哪个?”

汤维锴咳了一声,“不是噱头山的促刮人,怎可能会做上学校里的干部?老实人只能好好的做自己的工作,人家说话呗,做了坏事都是薛呆子,好事都是何宗宪。你们两个是没这个份的,周老师你是西吴调来的,到王庄完全是个过渡。至于你纪崇远做事太实在,做领导的并不欣赏。眼下,你们问我是哪一个做王庄学校的教导主任,我不说破,只给你们一个提示,咱们学校哪个老师最圆滑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七不离八,不得误错的。”

放学了,周国丽拉住纪崇远上他宿舍,纪崇远只得跟他走。到了宿舍,周国丽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块小糖说:“这是高粱饴,好吃哩。”

纪崇远只拿了一块,周国丽说,“都拿去吧,我抽屉有好多的。”

纪崇远感到好意难却,便接了过来。

周国丽也剥了块小塘,说道:“纪崇远呀,老汤说的,你们王庄学校有人接赵小林的班,他说话打隐语。最后他说最圆滑的人来做教导主任,我猜是纪崇林。你认为呢?”

纪崇远低着头想了一会,说:“你这么一说,恐怕不得假。我们王庄通庄人都说他妈妈有一手,伍永斌家的羊子做人很有一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纪崇林他家老子又是王庄大队长,他本人说话是噱头山不少。”

周国丽笑道:“小人会吹牛拍马,往往得志。忠厚老实人只有做好工作的份儿,取得的成绩都是尖头把戏的户儿。其实,我到王庄来也就一两年,第三年倒回西吴了。老同学呀,你这人太实在,不搞虚伪的那一套。我最相信你,但今后你会被人家讨巧,自己总吃亏。”

纪崇远说:“我端自己的饭碗,走自己的路,想张皇陆土也没得用。”

周国丽正色地说:“老同学,我告诉你,做人要警醒些好,要防止坏人算计。王庄学校的水也不浅,有人耍弄诡计的呢。”

纪崇远点了一下头,“你说这话,我信。”

纪崇远出了学校大门,往西边跑,在庄夹沟桥口遇见了孙步侯,致意道:“孙老师,回来了。”

来人上来握住他的手,热烈地说:“崇远啊,听说你教学很有一套,今后该得向我们这些人传经送宝啊。”

“瞧你说的,我哪有什么本事啊,只要别人不说我失职,也就算不错的了。”

“唉,我听柳念祖柳校长老说你是教学好手,将来要出大成果的。”

纪崇远说:“哪有这话的,我也只是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不比你做事灵活,只求今后不吃领导的批评。”

“唉唉,话不能这么说,哪个做工作不是混啊,一个月下来能顺顺当当拿到工资,也就心安理得。总之,你纪崇远在我们跟前就是老资格的人啦,今后要带住我们。”

纪崇远感到不可思议,“眼下我跟你又不在同一个学校,再说我也是才上来三四年的民办教师。”

孙步侯笑哈哈地说:“你别要一再谦虚呀,眼下我是在叶庄学校,下一年我就回到本庄学校了,我薛周的二舅舅已经跟解校长、康组长两个中心校领导打过招呼。我告诉你呀,解校长要调到陈窑中学做校长,康长贵要做我们薛周中心校校长,我家二舅舅找的就是他。他跟我家二舅舅关系可好得不得了,同过学的。话不多说了,再见!”

小个子迈着轻盈的步伐,亲切地喊道:“柳校长啊,柳校长,你是从薛周回到王庄的,唉,请吃支烟。”

柳念祖停下脚步,说:“是的,刚回来的,王支书喊我到玉泉家谈个心。出来就被你喊住了。有什么事的?”

孙步侯笑容可掬地说:“今日我到王庄学校印试卷的,初二数学抽考,叶庄学校油印机坏了,陆校长叫我拿过来油印。可王庄学校有好几个老师说要经你同意才行。夏老他作了主,眼下我遇到你,必须要打个招呼。烟不好,请抽一支。”

柳校长接过香烟,说:“牡丹牌香烟属高档香烟,怎说不好的呢。你在叶庄学校担的什么课程?”

“小学毕业班语文,带班。我能力不怎么强,陆校长说年轻人要压担子,所以呀,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柳校长鼓励道:“好好干,以后是有前途的。”

孙步侯笑着说:“柳校长,你人真好,平易近人。……我回去了。”

接着便哈腰作揖,活像一个叭儿狗似的。

柳校长向东跑了十几步,周国丽跑了过来,招呼道:“柳校长,我今日回家,家里二叔家里五十岁,回去吃个夜饭,明日到校可能不得早,遇到你,向你打个招呼。”

“你明日上午课程安排了吗?”

“我跟许宝山交接过了,他上我的课,下午我上他的课。”

柳校长同意了,周国丽也就离开了王庄。

纪崇林不曾下班,见柳校长走进办公室,拍着手说:“柳校长在中心校开会回来,一定带来新的指示精神,能说点给我听听吗?”

柳校长说:“这回会议精神主要是教学改革,加强对各人的工作考核。——唉,赵小林下星期调到中心校做教师培训员,他语文、数学都能拿得出。王庄学校就差人做教导主任,我考虑让你来挑这个担子,中心校几个领导也都同意了。”

纪崇林谦虚地说:“叫我来任职,就怕是嫩竹子挑不了重担,到时候还望你柳校长多多指导我。只要你师傅带住我,我作为一个学徒,说什么也不能往你领导脸上抹黑呀,一定要把学校工作努力做好,还要做出成绩来,这才枉费了你柳校长的心意呀!哈哈……”

“问题就是我们学校差人任教初中物理、化学课程,尤其是初三课程。”

纪崇林笑着说:“有人啊,孙步侯他物理是个强项,下学期调过来,就叫他任教初二、初三两个班的物理。”

“初三化学不能让张高山来任教,他全不负责任,吊儿郎当的。让他任教小学三年级,对大局没有多大的影响。”

纪崇林再次拍着手说:“唉,柳校长,你来了这么一着,真好,如同一盘棋局,全走活了。”

期中视导结束时,视导组要给学校工作做个总结,也就是交换意见。武海宾是薛周小学校长,为人厚道,教学业务能力强,他说话不温不火,实事求是。“之前大家都认为王庄学校缺少教学强手,但是,这次两天半视导,发现这里藏龙卧虎,丝毫不比其他学校差。该要改变我们以往的看法。”

他首先大力表扬纪崇远说,“他虽然是年轻教师,教龄前后不过只有五年,教学基本功应该说是比较扎实的,最主要的是他的敬业精神值得称赞。十三周,学生大作七篇,小作六篇,达到每周一篇。教者批改十分认真,篇篇详批细改,有眉批,有总批。……老教师汤维锴做工作十分踏实,学生批改一丝不苟。……周国丽课堂讲学很有风格,板书新颖。……纪元春虽说是低年级教师,工作也比较踏实,能够注重挖掘小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十七个教师被他评点了十二个人。最后他说道:“希望王庄学校全体教师再接再厉,继续踏实搞好工作。——关于学校工作这个方面,解校长你来个总结讲话。”

解校长说:“这次来王庄学校进行期中视导,前后花了三天的时间。我们这次视导组来了七个人,可以说是解剖麻雀,详细了解王庄学校教学工作,要给社会上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视导组对王庄学校工作基本是满意的,同时还发现有不少的教学能手。比如后起之秀纪崇远,他值得人们尊敬,教学能力强。有的人说他文化水平不高,又是话说不明。我们听了他两堂课,一堂语文教学课,一堂作文指导课,上得很出色嘛,如同一个老教师。”

他接着说了汤维锴工作踏实,字迹十分工整,教学功底比较深厚。话锋一转,喉咙高了起来,“可是有个别人倚老卖老,工作吊儿郎当。说的初二作文到了第十三周只做了四篇,只批改一篇,光是个总批,聊聊数语,千篇一律,全是些套话。”

夏均平当即晓得明显说的是他,支吾道:“这会儿来以公报私,不倒霉也倒霉呀。”

解校长听见了,猛地拍着桌子说:“你说的什么?夏均平你大声的说!哪个以公报私呀?你头还不昏了的!卖力攻击中心校领导,口若悬河,什么中心校领导不关心老教师啦,又是拿人家钱,讨好公社干部,等等。好家伙,这回查了你的教学工作,学生作业特别少,批改一不及时,二马虎不得了。我问你呀,你工作期间,一天到晚忙了做什么事?心一点都不放在教学上。你哪像一个人民教师?我勒令你作出深刻的检讨,今后还要看你的教学表现。要不然,你就得退出教师队伍,别要做误人子弟的混世虫!”

夏均平窘态毕露,哭丧着脸,不敢犟嘴。厚道的武海宾打着圆场,说:“这样吧,夏老师,你明日把检讨书写好,后天送到中心校办公室。检讨深刻,态度诚恳,解校长会从宽处理的。”

这正是:

德不配位充高人,谗言反噬满腹恨。

阿谀奉承多乖巧,以退为进暂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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