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顺忙得不可开交。抬头看看她，又看看摆得乱七八糟的案桌和灶台。语带羞愧，“赵掌柜，我们……”赵宜年轻轻摇头，让他先别说话。接着眉峰冷凝，目光如寒风般扫过墙角的一干人等。她神色肃穆。目之所及，连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王才胜面无表情地别开眼。其他人大约是被她惊人的气势所骇，脸上露出和门外那名帮工一样的心虚之色。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直接发火骂人。但半晌，她只是张口问。“谁在记桌数？”
这时代没有智能点单设备，一般都是直接把客人点的菜报给厨房做。大酒楼客人多，会安排专人负责计数。东福来也不例外。但她问完，厨房里良久都没人接话。她危险地眯起双眼，感觉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厨房的人手确实紧张，本想着只要厨房能大差不离地运转，就先不过多同他们计较，连王才胜的麻烦都没主动找过。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周身气压低凝，正打算开口直接换人。王才胜忽然抢在她前面。沉声说道，“李二，赵掌柜问话你怎么不吱声？”
很快，站在他身后左侧，一名年轻的学徒站了出来。拱手应道，“赵掌柜，从前厨房计数的人是我。”
赵宜年冷冷地扫了他和王才胜一眼。王才胜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木椅当中，像是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那学徒继续，振振有词往下说。“但这几日彭管事重新安排各人的活计，并没有把这活安排给我，所以我也不清楚今日谁在计数。”
彭顺瞪大双眼，下意识想替自己辩解。“胡说！我明明……”赵宜年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再次阻止彭顺说话。他是个直肠子的人，一门心思都用在手艺上。大平镇伙计不多，干活都是为了糊口饭吃，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才能凭着齐锦川的几句吩咐就镇住场面。现在情况可不一样。要想真正地成为管事，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今天，显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他学了。她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马四你去前面一趟，让大跑堂找个明白人过来说清楚，到底把桌数报给了谁。”
马四应了一声，跑得飞快。屋里又寂静下来。李二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偷偷瞥了王才胜几眼。她假装没看见。扭头，朝身后不远处的王远招招手。待他走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交代了片刻。王远点点头。她回身，朝墙角随手一指，“你，跟王远去院子，今天听他的安排干活。”
被指到的也是个年轻的学徒，贴在最角落的墙根边上。闻言，像受惊的兔子般，惴惴不安地看向孙大厨。孙大厨还没说什么，王才胜冷哼道。“他走了，谁来给孙大厨打下手？就算你是掌柜，也不能随意在厨房瞎使唤人！”
赵宜年此时压根没有和他打嘴皮子仗的心情。理也不理他，径直对那学徒道。“不愿意就去账房结钱走人！不听安排又不干活，留着你干嘛？我还不如现在去街上，再找个听话的人回来！”
那学徒害怕得浑身抖了抖。大约是想起了前几天，被她说辞就辞的帮工。也不敢再等谁表态。慌忙跟在王远身后去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