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原本与梁先生无关。 在病房里闲聊时，领头人一号提起了这个新项目。 “嗯，听我三姐夫说了一嘴，好像是智能交通的项目，对吧？”
小魏嗦着面条，小蔡接过梁先生递来的豆沙饼，咬了一口。 “哎我想起来了，之前谈合作的时候，我也听贾拿大说起过这个项目，几百个亿呢！他们公司从去年开始强势进驻中国市场就是为的这个项目。”
大金表夹了一筷子咸菜和进豆腐脑里，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不过听他说，他们公司是那几个竞争者当中最弱的，他还在想招儿呢，唉，再弱也比咱们强啊，像这种项目，咱技术不够，人家压根不跟咱玩。”
大金表说着，又把油条撕成一块一块地泡进豆腐脑里，拿个不知在哪找来的超大号勺子搅合起来，领头人一号看了一眼那碗面目全非的豆腐脑，摇了摇头，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小米粥。 梁先生把袋装的热豆浆倒进纸杯里，递给小蔡，自己端起一碗豆腐脑吃了起来，边吃边问：“他们PB高科那么强大的公司还是技术最弱的？那其他几家公司都谁呀？得强成啥样啊？那还不得……” 梁先生的话音突然停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向小蔡。 小蔡喝了一口热豆浆，五脏六腑都跟着暖和起来，语气却还是冰冰凉凉的，宣告梁先生的预感成真。 “其中之一，是XX公司。”
梁先生不说话了，埋头又喝了两口豆腐脑，其他几个人也都知道梁先生和XX公司的过节，病房里陷入安静。 大金表三下五除二就把豆腐脑干掉了，又拿起一个烧饼啃了起来。领头人一号适时转移话题，嫌弃地问大金表：“你怎么这么能吃？”
“能吃是福啊，不能吃身体能好吗？身体不好哪有力气……” 领头人一号接过话茬：“身体不好，哪有力气翻垃圾桶是吧？”
大金表嘿嘿嘿地贱笑，挽着领头人一号的胳膊：“哎呀你看你，讨厌！”
小魏和小蔡都笑了起来，只有梁先生没笑。 小魏看了梁先生一眼，搅和着面条说：“梁先生，你担心的太早了，乾坤未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是啊，其他几家公司也不是吃素的，那狗日的XX公司哪能那么点儿幸，还把把都让他们走上狗屎运？不能够啊！”
大金表话糙理不糙。 领头人一号却皱起眉头，一言未发。 “都有哪几家公司竞争这个项目？”
梁先生问。 “这个……”大金表挠挠头，想了想，说：“我当时寻思跟咱也没啥关系，咱也不够格，也没注意听，反正……反正有贾拿大的PB高科，再加上蔡总刚才说的XX公司，好像还有两家。”
“一共四家公司符合条件。”
小蔡放下纸杯。 中国市场对智能交通专列的需求日益增强，但国产智能技术还不够成熟，项目方决定用中国庞大的市场需求作为谈判筹码，与国外有技术条件的公司开展合作。 在全球范围内筛选一圈，只有四家公司符合条件——XX公司、Carson集团、阿尔法联合体以及PB高科。 其中，前三家公司的技术比较成熟，可以以一己之力挑大梁，PB高科相对实力最弱，XX公司综合实力最强，技术也最先进。 目前XX公司已经成为了项目方首选对象。 领头人一号沉吟道：“梁先生的担心一点都不早，甚至可以说晚了。”
因为XX公司已经开始搞事情了。 秦二树态度傲慢，仗着XX公司技术先进漫天要价，总报价近千亿人民币。 领头人介绍完，大金表十分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详细数字都有？”
领头人一号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粥：“我发小就在这个项目组，前阵子跟我提了一嘴。”
大金表“哦”了一声，又说：“他们XX公司是金子做的吗？开口就上亿，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啊？他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也不怕撑死！”
“既然XX公司不讲究，那就选其他的公司呗，还非可这一棵树上吊死啊？”
小魏不以为然。 病房里一阵沉默。 “进攻者优势。”
领头人一号说。 “啥意思？”
“看来，他们没有像甲乙丙那样。”
梁先生啧了一声：“真够精的。”
“什么甲乙丙啊？”
大金表左看看右看看，不满道：“你们俩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呢？”
XX公司、Carson集团、阿尔法联合体和PB高科，这四家公司本来是竞争关系，但他们却没有像梁先生之前的对手甲乙丙那样相互残杀打价格战，而是联合起来，充分发挥了进攻者优势，抬高价格，乙方围困甲方。 无论鹿死谁手，都能大赚一笔，又避免了自损自耗，何乐而不为？ “你们要知道，这150列智能专列只是个小开端，中国整体市场绝不止这个数，我们不能从一开始就把这么重要的项目全权交给国外公司把控，这是关于国际民生的基础设施，主动权一定要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就像那颗痣，一定要长在我们自己脸上。 就像那颗种子，一定要培育出我们自己的种子。 领头人一号越说越气愤：“他们坐地起价，咱们却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能怪谁？只能怪我们自己不争气！人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发展科技的时候，咱们在干吗？咱们……” 领头人一号愤愤地看了一眼大金表。 我猜他可能想说，咱们还在忙着翻对家垃圾桶。 小魏听完，把碗中面条一饮而尽，起身怒喊：“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不就是技术吗，不就是技术吗……” 只有技术过硬，才能不受制于人。 不就是技术吗，我们缺的就是技术啊。 小魏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梁先生：“梁先生，你说该怎么办？”
领头人一号和大金表也一齐看向梁先生，就好像梁先生这个创业失败史有板砖厚的人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力挽狂澜的办法来似的。 梁先生说，他当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他觉得此情此景，不能打击群众积极性，于是他故弄了一个玄虚。 “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梁先生一脸沉思，望向窗外。 那片随风起舞的小树叶又飘了回来，落到了窗台上，小蔡低头喝了一口热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