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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傍晚。

  裴识月进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班里没几个人,她还来不及放下书包,就急着跟同桌温钰提起在来学校路上碰见的帅哥。

  “我刚从小区出来就看见他了,骑了辆山地车,穿着白卫衣和牛仔裤,腿超长!!!”

裴识月从包里翻出洗干净的校服,叹了声气,“可惜我今天出门没戴眼镜,隔着条马路也没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没看见脸你也敢说是个帅哥,万一是个氛围感BOY呢。”

温钰往下瞧了眼,“你拿的什么?”

  “哦,梁望舒的校服。”

裴识月三言两语说完那天的事,又道,“相信我,肯定是个帅哥。”

  温钰顾不上什么帅哥了,震惊道:“你说梁望舒借你校服?”

  “对啊。”

裴识月看了眼时间,“我先去还校服,回来再跟你说。”

  来学校之前,裴识月在手机上跟梁望舒约好了下午在之前的多媒体教室门口碰面。

  她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高三的教学楼似乎一直都很安静,裴识月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几乎没看见什么人影。

  直到听见旁边传来脚步声,她才直起身转过头,一句打招呼的话卡在嘴边:“学——”

  裴识月直愣愣看着走近的男生。

  连帽的白色卫衣。

  浅蓝色牛仔裤。

  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

  不是吧……

  不是吧!!!!!!!

  “校服,谢谢。”

梁望舒开门见山道。

  裴识月回过神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不用客气,应该是我要跟你说声谢谢。”

  “嗯,你在手机上说了很多遍。”

梁望舒伸手去接,裴识月手却抓着纸袋不松,他带着几分疑惑抬眸看向她。

  裴识月这才回过神,松开手后又不死心地问了句:“学长,你剪头发了啊?”

  梁望舒更加疑惑地看着她,很慢地点了点头:“有问题?”

  “没,没问题。”

裴识月仍旧不太相信上一秒还让她疯狂心动遗憾没看清长相的人,这会儿就这么随便又轻易地站到了她面前。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梁望舒破天荒多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裴识月思考了几秒,问:“学长,你们男生宿舍条件怎么样啊?”

  “……”梁望舒:“我没住校,但据我所知,男女生宿舍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哦,那你平时都是怎么来学校的?”

  “骑车。”

  “山地车?”

  “嗯。”

梁望舒又看了她一眼。

  裴识月豁出去了:“你是不是住在佳成公寓?”

  “你也住那儿?”

  “没有,我住在对面的佳成小区,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看见你了。”

裴识月心死了,但抬眸看见梁望舒的脸,心突然又开始怦怦乱跳了。

  他剪短了头发之后,五官的利落感更加明显了,额头饱满,眼眸漆黑,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显得精致又好看。

  裴识月的心死了又活。

  她跟温钰说:“脸吧,能拯救一切。”

  温钰笑了好一会,才很认真地跟她说:“我觉得如果是梁望舒,你还是早点死心了比较好。”

  “为什么?”

  “怎么说呢,梁望舒的脸确实能打,但每学期我们学校搞什么校花校草投票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投他。”

  “这脸都没人投??”

裴识月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学校的校草是神仙下凡啊??”

  “不是,是他这个人吧……”温钰想了想,才说,“性格不是特别好,情商有点低,听说之前有女生跟他塞表白信,他转头就把表白信交给他爸了,结果女生被公开处分,后面就转学走了。”

  “会不会有误会啊?”

裴识月挠了挠脸,“他还借我校服了,而且那天我什么都没说。”

  “谁知道呢,可能人家就是一时好心呗。”

温钰揉揉她的脑袋,“不说这个了,单论他是校长儿子的这个身份,你最好还是趁早收收心,换个人心动吧。”

  裴识月一颗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彻底歇菜,但潜意识却又觉得梁望舒不是大家形容里的那样。

  过往之事,她也没立场评价对错,只是一直记得那天在多媒体教室,梁望舒恰到好处的帮忙和体贴。

  之后每次碰见他,裴识月也还是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有时是在食堂,有时是在操场,更多的时候是在上学路上。冬天到了,梁望舒不再骑车上学,改换步行,偶尔天气不好会去搭公交。

  裴识月刻意观察了几天,得出他每天大概出门的时间,不着急的时候,都会装作偶遇对方。

  “梁学长!早上好啊。”

  “梁学长,好巧!”

  “早,你吃早餐了吗?”

  “学长早!”

  ……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又一个周一早上,裴识月贪睡比平常晚了十多分钟出门,裴母好心说开车送她,结果碰上大堵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打早读铃了。

  她在校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挤了进去,看见戴着值勤袖套的梁望舒,径直跑了过去:“学长!梁学长!我这不算迟到吧?”

  “已经打铃了。”

梁望舒合上本子,面无表情地说。

  “……”

  八中在抓迟到早退和逃课上特别严,一经发现就是广播通报加一千字检讨,严重点还会减班级分。

  裴识月是插班生,生怕给班级带来不好的影响,惴惴不安了一上午,结果一整天过去了,也没在广播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隔天她特意起早了在小区门口等着,见梁望舒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学长,学长。”

  梁望舒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

  “昨天谢谢你啊,我本来不会迟到的,是我妈妈非要开车送我,结果碰上堵车了。”

裴识月走在他身侧,“你吃早餐了吗,我爸爸早上做了三明治,我多拿了一份,你要尝尝吗?”

  “谢谢,不用了。”

梁望舒拉开了些距离,“看路。”

  “看了看了。”

裴识月饿得不行,边走边吃,培根和煎蛋的香味在冬日的冷风里飘不过一米,“学长你真不吃啊,我爸爸厨艺很好的。”

  “我吃过了。”

  “好吧。”

裴识月没再坚持,低头拨弄裹着三明治的纸袋,没注意前边的人放慢了速度,一头撞了上去。

  梁望舒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她忙抬起头:“对对对不起学长。”

  梁望舒深吸了口气:“没事。”

  裴识月不敢再吃了,侧过头看梁望舒的侧脸,冬日的雾气里,他的轮廓格外明显。

  “你看路。”

梁望舒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别看我。”

  裴识月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涩,只是愈发觉得她见到的梁望舒和别人口中的梁望舒不是一个人。

  她只是好奇,梁望舒为什么会把情书交出去:“学长——”

  “给我吧。”

梁望舒突然打断道。

  裴识月没反应过来:“什么?”

  “三明治。”

  裴识月还是愣愣的,从包里翻出带着余温的三明治,梁望舒接过去时说了句谢谢,又说:“不用一直学长学长的叫我。”

  她大脑掉线,问:“那我叫你什么?”

  “我没名字吗?”

  “……”

  等回过神,梁望舒已经走远,裴识月看着他的背影,试探性地喊了声:“梁望舒?”

  他回过头,雾蒙蒙的背景里,他是唯一清晰明了的存在。

  裴识月笑着追上去:“梁望舒!那我以后就叫你梁望舒啦?我是不是还没正式跟你说过我叫什么?”

  “我叫裴识月,非衣裴,小时不识月的识月。”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都没说过。”

  “我有眼睛,会看。”

  “哦,那你知道我弟弟叫什么吗?”

  “……”

  裴识月毫不收敛地笑起来,汽笛和车铃都掩不住她的笑声,梁望舒侧头看过去。

  她笑起来眉目生动明媚,如同冬日的暖阳,驱散了几分冬日的冷意。

  晨起的雾渐渐散了。

  “梁望舒,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字是有一点联系的?”

眼前人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望舒,是月亮的另一个别称。”

  “我叫识月,识月识月,我们注定是要遇见的。”

  “是,我们注定是要遇见的。”

梁望舒想靠近她,眼前却忽然又起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周遭的一切包括站在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没有太阳,没有笑声,只有藏在雾气里熟悉的、一声又一声的“梁望舒”。

  “裴识月!”

  梁望舒在大雾里迷失了方向,脚下像是踩在沼泽里,让他寸步难行,只能不停朝四周急促地喊道,“裴识月!”

  ……

  寂静的傍晚。

  梁望舒再一次从同样的梦中惊醒,他怔怔看着被子上的月亮花纹,后背的汗意渐渐变凉,冷意一点一点向他侵袭而来。

  他无意识打了个冷颤,双手捂面搓了搓脸,正要掀开被子下床,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周既拎着两份饭走了进来:“你在宿舍啊,怎么打你电话没人接呢。”

  “睡觉,手机静音了。”

梁望舒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到周既和另外一个同学都给他打过电话。

  “对了,下午姜政打电话找人打球,你是不是也没看见消息?”

  “嗯,刚看到电话。”

梁望舒往阳台走,“你今天下午家教怎么样?”

  “挺好的,小孩成绩是不好,但性格还不错。”

周既笑,“一个班有多少人,他考多少名,还跟我说要后来者居上,挺有意思的。”

  梁望舒也跟着笑了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经意间又想起刚刚那个梦,唇边的笑又慢慢没了。

  傍晚时分,校园广播按时响起。

  楼外绿荫葱翠,带着热意的风,都在昭示着和城即将进入一个炎热而躁动的盛夏。

  这是梁望舒来到和城的第二个夏天。

  也是他失去裴识月所有消息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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