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过着苦行僧的日子，把自己弄得苦哈哈的。“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拖得病了。回头用青霉素、阿莫西林这些稀有药品，就不是浪费？”
“因为人跟人不一样。”
宋郁文看她这副委屈的模样，便心底犹如堵了一块大石头。放下碗筷，冷不丁道：“要想吃好的，回江南去，那里有成群的鱼虾蟹蚌给你吃。”
宋郁文只觉自己快要被她搞疯了，当初不许她跟着，她不肯；要送她去苏联避难，远离硝烟战火、和朝不保夕的日子，她不肯；让她跟自己同甘共苦，她还是不肯。他被她搞的一个头两个大。梁秋时得了他的训斥，怕他发飙，忙端起碗筷，往自己嘴巴里扒饭，生怕吃得慢了，他又要威胁将她送走。这一次，宋郁文没拿忆苦思甜教导她，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位高权重，更要以身作则。若是我吃香的喝辣的，让底下战士看见，那我跟江南那些硕鼠，有什么区别？”
梁秋时听见自己爸爸被骂硕鼠，倒是也不生气。只咬着筷子一角，含糊不清道：“你有没有听过，从前北疆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军阀，他就有好几个小妾，过得骄奢淫逸。然后教导底下那帮兵，说，只要你们浴血奋战，升到长官，以后也能声色犬马。”
“所以北伐让他们永远退出历史舞台，我不那样做，因为我不是他们。”
宋郁文说。嘴上无情，还是拿起勺子，将碗里为数不多的豆腐，捞到她碗里，自己只喝那——看起来跟泔水无异的汤。“我又没提什么过分要求，只想要吃一点点糖。没有糯米汤圆，有方块糖也行呀。”
梁秋时终是不说话了，将豆腐又捞还给了他。嘟囔道：“你要多吃点，多补充些蛋白质。你若倒下了，上面前功尽弃，底下群龙无首。我父亲敢折腾，是因为可用的将才太多。而你不行，你若出了什么事，直接少了一个中流砥柱。”
梁秋时拿来他使过的勺子，用来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那上面沾了他的气息，便代替了糖。她咂了咂嘴，大概是怕他再赶自己走，笑出两只梨涡，十分懂事地说：“我不要甜了，我有郁文就够了，你就是我的糖。”
宋郁文低着头，没吭声，将自己面前的饭吃完。这一夜，她躺在他臂弯，在被窝里像只蛆，不老实地翻来翻去。宋郁文受不了：“我腰痛的不行，你别折腾。前两日坐了太久的车。”
梁秋时知晓他一直体弱多病，乖了许多，静默无声地退了出去，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总是愁眉不展地担心他的身体，嘴上还是戏谑道：“你当真是有钢铁般的意志，风吹就倒的身体，偏还要逞能。”
宋郁文合上眼睛，到底没舍得将她推开，展臂一揽，将她拽了回来。梁秋时这回乖乖的，没再动，听他呼吸匀称，像孩童般睡着时静谧无声。才终于鼓起勇气，细弱蚊蝇道：“郁文，你什么时候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