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石平镇派出所。黛罡吃过早饭，便来到派出所上班。自从那天发布了通缉令，已经整整过去五天了。这五天，淮阳县尤其是石平镇，有不少民众主动提供线索，赣东警方和专案组都忙着追踪。只是，眼下还没什么头绪。黛罡是法医，追踪的事用不到她，倒是清闲许多。她一进派出所，便见几个警察鬼鬼祟祟地在墙角谈论，一见到她，便闭嘴不说了。黛罡心中疑窦顿生。那几个人，她记得是淮阳县刑警队尤长发的部下。那次开会，尤长发对林北辰的提议极为不满，会后还跟总指挥陶大勇叫过劲。只不过，被陶大勇硬是压下去了。所以，这几天，尤长发的部下，看他们专案组的人格外不顺眼。只是，大家都忙，每日忙起来连人影都看不到，倒也没起什么口角冲突。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在派出所门口撞到了他们。不过，黛罡面上没显露出来，反而客气地冲几人笑笑，便越过他们，往办公楼走去。几人也客套地点头，见她走了，便转移阵地，走到派出所院子东边角落，继续方才的话题。黛罡躲在门口，看到几人去了东边，便直奔一楼西边出口，从那里绕了个大圈，来到派出所东边外墙。派出所东墙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平日里极少有人经过，倒是个偷听的好地方。黛罡立在墙边，几个警察的话便听得一清二楚。“昨晚，尤队带咱们在那孟村抓的云老六招了，说鬼蝶跟德坤的交易就定在三天后的小华山呢。”
“真的招了？这人嘴可硬呢，自从被抓后，一直不言不语。”
“嘴再硬的，咱们也不是没遇到过，有咱尤队在，什么犯人不会开口。”
“那咱们要不要把消息报到陶指挥那，请他赶紧部署人马，到时抓个现行。”
“尤队说了，陶指挥被那个闵西来的小子，唬得都快昏了头了，肯定不会听咱们的，到时他会从淮阳县局调集人马，在小华山提前部署，到时抓到了人，看陶指挥怎么说！”
“就是，到时功劳全算咱们淮阳县刑警队的，跟他们没半分关系。”
“咱们警察办案也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只要能抓到罪犯，算谁的都行，我主要就看不惯闵西来那小子，年龄不大，跩的不行，不就是在鬼蝶当过卧底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他那个年龄，八年前在鬼蝶卧底也就当个小弟，这样的卧底估计不知道有多少，还真拿这点破事当荣誉，眼皮子就是浅。”
“你可别小瞧人家，他是从京市来的，据说背景挺硬的，连公安部都有熟人，陶指挥只怕是为了这个，才跟他套近乎。”
“呸，既然关系那么硬，就老老实实在京市待着，跑咱们这边境来抢什么活，真是不要脸！”
……黛罡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头的怒火，瞬间烧起了三丈高，怎么都压不下去。一群蠢货！警队怎么会有蠢成这样的警察，还是刑警！黛罡悄悄走到小巷口，看看左右无人，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北辰的号码。中午。石平镇派出所。二楼陶大勇的办公室里，怒火冲天的咆哮声，在一楼都听得格外清晰。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噤若寒蝉，做事小心翼翼，生恐一个不小心做错什么事，怒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派出所的院子里，林北辰倚靠在大树下，默默地吸着烟。许晋宗几人正从外面回来，听到黛罡说的话，无不大惊失色，都围了过来。“林队，尤长发这么一搞，那德坤那边的卧底……”周道陵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都是警队的人，谁也不愿看到同僚牺牲，甚至连提都不愿提一句。林北辰没作声，继续抽着烟。黛罡见他脚底下，散乱地扔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烟头，他笔直地站着，身材修长挺拔，只是整个身躯都僵硬着，左手插在裤兜，右手夹着烟，头顶的日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洒在他略显淡漠的脸上。他眼中含着悲痛，眼角带着隐隐的泪花，仿佛完全没看到他们，也没听到周道陵的话，只是烟一支接一支抽的凶。黛罡的心忽然被狠狠割了一刀，疼得直抽搐。她自从认识林北辰，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事，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万事不挂怀。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事。这还是头一次，黛罡见他眼中有了泪花。他曾当过卧底，自然明白决策的人万一出了纰漏，会给卧底带来怎么样的绝境。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或许他也曾体会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