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瑶权抬眸看着他，他也低眸看着自己。他都最后都不出现干涉，是为什么？她去请旨，也就是过个场面而已，可他还是二话不说就允了。流连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不解。其实，云漾还是很关心她的不是吗？她承认的确放肆了很多，也总是不看眼色，想干什么干什么，而云漾也总是纵容着自己，明明君臣纲常，他完全可以对着自己黑脸，呵斥她不得无礼僭越。怎么了吗？现在，是真的心动了，还是如何？瑶权想了想，尔后一笑，自然看着上面的云漾。云漾也看着底下笑得一脸单纯的她，眸光原本是有些阴骘的，可却霎时变得有些温柔，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这两个人之间，感觉不言之中也可意会彼此。“东方大人简直是我们蜀州的福星！感谢上苍！让陛下和丞相大人微服至此啊！”
后方的人群忽然躁动，纷纷跪下，跪着瑶权磕头，也有不少对着老天爷叩首八拜，有些妇孺还都留下了眼泪，暂时可以理解为是感动哭的吧。瑶权也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跑上去找云漾了。当“哒哒哒”踩楼梯的声音响起，云漾的目光也随之转移。“您不下去接受下子民的朝拜吗？”
她走过去，低头看着他那一桌子的饭菜，问道。云漾轻抿一口酒，轻言，“没必要。”
瑶权转了下眼珠子，随意在他对面坐下，道，“那现在蜀州的知府没了，您打算让谁顶上？”
云漾瞟了他一眼，问道，“你呢？你也是做过知府的，你觉得谁合适？”
瑶权便环顾了下四周，思考了起来，“其实如果要在朝中挑选的话，此前陛下您下令让人举荐来的才子，是可以委派来试试看的，亦或者，在蜀州当地直接挑选一个任命，但是这样的话，可能会有些僭越，不按条理。”
“那按照你的意思，还是在朝中挑选最为合适？”
“嗯，目前来说这样最好。”
“那我问的，是你以为谁比较合适？”
瑶权仔细想了想，然后笑着问道，“陛下有哪些人是看不顺眼，想调走，可是苦于没有理由的？”
“你的意思是……”“您要是看谁不爽，想要把他调离京城，这个理由就很刚好啊，而且，后面您会让东方倚铄来蜀州驻扎，那，东方倚铄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
云漾看着她精打细算的样子，不由得低眸笑了笑，“你想得可真够多的。”
“这不也经常活在您的眼色下？”
云漾霎时哼笑，“你这人还会看朕的眼色？”
“可不是？我眼力见儿可好了，您转转眼珠子我就知道您在想什么。”
云漾简直是不想说话了，只能叹口气喝杯酒压压惊。她的眼力见儿，可以说是毫无用处，就算她真的知道云漾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对眼前有些东西反感，但是这家伙还是会只顾着自己的情绪自己开心，丝毫不归顾及到他这个皇帝。然后自己不高兴了，还要给他甩脸子？这都什么事儿？现在还真是好意思在他面前说自己眼力见儿好？可是又不想跟她吵起来，毕竟每次吵起来，弄到最后，还会是他吃力不讨好。所以，还是算了……“陛下有谁是看不顺眼的吗？”
云漾其实很想说，有的时候，就是你！但是他不敢，就是道，“真要说一个人，那就是钟星纬了。”
瑶权的脑子里，瞬间就浮现起钟星纬那总是一副对她不爽的脸色，钟星纬做个礼部尚书是真的不容易，一直都是端宁长公主的羽翼，还一直忠心耿耿，瑶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脑回路，可是，这家伙就是死活要跟云漾作对，也难怪云漾会看他不爽。“不过陛下，说起钟大人，您最近有没有留意过，端宁长公主的动向？”
云漾的目光骤然阴暗了下来，准备送向嘴里的酒也跟着停住，抬眸看着瑶权，“姑母，似乎没什么动作。”
他缓缓把就被放下。而瑶权也在云漾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肯定。“赵皇后被废，她肯定受了不少好打击，我一直知道端宁长公主是个对权力很有野心的女人，现在她失去了太皇太后，也失去了女儿的皇后之位，我是觉得她要是走投无路，一定会去找展王。”
“朕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若是联手，会是什么后果。”
瑶权也肃穆道，“端宁长公主还有一些旧部，太皇太后的势力，现在基本对半分给了展王和她，陛下您虽然得到了虎符，但是他们存在的话，依旧是隐患。”
“没错，而且如今说要削藩，未免太过草率，一旦诏书下去，一位藩王不算什么，要是众位藩王再和当初一样，可就难办了。”
云漾说的当年，自然，就是九年前，很快，就是十年前了。“现在齐王和展王的关系不是很好，而且也已经发生了不少的摩擦，我有些担心，一旦走火……”“这也是我们一直在预料中的情况，朕不会出手。”
瑶权看云漾一副自然的样子，也有些许的了解，他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去警示展王或者齐王，就这么顺其自然，就是为了此前他们的猜测可以得到实现。说来，云漾是真的狠，不管是展王还齐王，站在哪个角度上看，最初，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也算是长辈，看着他长大。最是无情帝王家，也不过尔尔。“在展王对蜀州伸出手的时候，您先在蜀州布防，确实可以抵御许多不利的事情发生，但一直这样只守不攻，真的好吗？”
云漾眼眸阴骘了一番，“不然？朕打他们，出师无名，等到他们来打朕，那朕，就是正当防卫了，谁死谁活，都要在战场上较量。”
瑶权低眸，叹了口气，“那蜀州知府呢？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角色，最好还是不要派钟大人吧，万一不受控制，天高皇帝远的，多不好。”
云漾点了点头，“钟星纬那边，朕自己会看着办，至于蜀州知府，一切等到回京再说，这里的事务，暂由佐官负责。”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啊？”
云漾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脸的期待，看来又是玩心大起。不由得哼笑，“悬崖峭壁，去不去？”
“啊？”
然后他们就真的上山去了，目的，考察地形。蜀州是个盆地的地形，所有走到周围，不用爬得很高，就能直接俯瞰到底下，但是，山是一座比一座高，站在这一座矮的山上，那后边儿云层里还藏着更高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蜀州进出都不容易的原因了。“你看那边，最高的一座山，刚好北边方向，再过去就是之前朕划给展王封地的最南边。”
瑶权踮着脚尖看了看，因为是在云层里，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便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展王只要在山下挖渠凿道，就可以直通蜀州腹地，朕已经让顾其去看过了，那里土质与这边的大有不同，而且也极少少天气的影响，很适合屯兵。”
瑶权霎时明白了，点了点头，“所以您是想在展王之前，让东方倚铄驻扎在那里吗？”
“没错。”
他再往前走了一步，远眺着那边厢，“在那里屯兵，要悄无声息，而要声势浩大的，把一部分主力移动到这边。”
瑶权颦眉，走过去与他并肩，“你的意思，是要把非主力，驻扎在这边，转移展王注意力？然后再把主力，驻扎在那边适合屯兵的地区？以防万一？”
“完全没错。”
“人员大部分迁移，动作不会很大吗？”
云漾浅笑，看着瑶权，“这就要看你的那位弟弟，他会怎么办了。”
瑶权也回眸看着他，看着他难得的笑脸，是有些真诚的，便也哼笑道，“所以说来说去，是您在试探东方倚铄的能力？”
“算是，也不全是，这也是委以重任，让他自己尝试实战，调兵遣将。”
瑶权走上去，笑了笑，“那说起来，北部那边的战事，您这儿，应该也有些许消息了吧？”
“嗯，打得还挺火热。”
“就这样？”
“目前没有其他战报，这才开始多久？”
瑶权看他脸上带着笑意，就跟对这次的战役，有很大的信心似的。“那么多分支，不同的人在领兵对抗，可不是谁都能赢的，最好是赢，最坏是输，但也不排除，两败俱伤。”
“所以这个时候就是展示他们各自军事才华的时候了，朕不多加下旨干预，就等着他们的消息，就是让他们自由发挥多些，何况，朕相信他们。”
对于臣子，用人不疑，这是云漾最好的一点，其他的君王兴许做不到如此，云漾却不是心大，而是真心对臣子怀着信任的心，就因为太过信任，所以之前路炎的事情出来，他触动很大。“陛下，若此番得以凯旋，您当如何？”
“自然，是立威天下。”
他站在山巅，俯瞰底下，就像是在俯瞰众生，天生王者。瑶权站在他的身边，感觉到了无限的雄风，但是，却毫不动摇地想要辅佐他，而且，对于这个天下，依旧有自己的一份恻隐，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