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段梦草(1 / 1)

“这……”廖素素双腿一软,瘫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么……”紧紧抓着自家男人的衣袖,眼圈都红了些许。“虎符都已经送到了,哪里是能商量的了哇!”

花将军原本的大嗓门如今也一夕间沙哑,将夫人环进怀里,竟不知该如何替皇帝找借口。宋唐两国联盟已经开始刺探边关烽火门,花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连家都安在边关不远的芍阳城,身为将军,他已经做好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绝无怨言,甚至抛妻弃子离家多年,可没想到他忠心耿耿跟了半辈子的皇帝拿妻儿的性命攥着虎符,他的忠心跟那皇位相比一文不值。那虎符威风凛凛,代表着整个大梁的兵力,沉甸甸的,沉的压哑了嗓子,压弯了腰。“我生阿容那年,你也是离家千万里远,那个时候你捎信回来说,皇帝跟你是出生入死的情意,他守着你的妻儿,你守着他的国家,如今呢!如今呢!你又要拿什么搪塞我,搪塞阿容!淮安那个地方,当年为什么出来,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你,宁可过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不清楚吗?啊?”

廖素素虽嫁人之后再没穿过女装,一身男装潇洒肆意,可说到底也是个深居浅出的大家闺秀,丈夫出征为了安安稳稳坐在淮安皇城里的皇帝刀口舔血,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却要拴在他皇座底下,谈何忠心啊!“素素…素素……”花将军一下一下的抚着夫人的背,深深的叹了口气。“臣不可以不忠于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远处的天有一大片黑云,翻涌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花想容这里移动,开始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小块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抬头,不以为意的感叹了句,竟然觉得这样的天象有点美,也不过是又一次抬头的时间,那黑云就几乎显出了全貌,灰黑色的,一大片就轻松的遮住了天,周围一下就暗了下来,几乎同时刮起了轩然大风,花想容被吹的眯了眯眼睛,手里的东西猛然掉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碎片,她无法控制的瞳孔急缩,然后拔腿就往门外冲。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换了厚一点的外穿鞋子,她只知道脚底板很痛,就像是在烧红的炭火走,不,是跑。她不顾一切的奔跑,狂风在她身后扬起尘土,吹乱她墨黑的长发,漫天的风沙带着力度扑向她未含修饰的脸颊,本应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云不仅失了颜色,更近的像是阻了她前方的路,它顺着狂风变换着形态,凶猛的毫不留情的吞噬着挡在它面前的一切,无论大小此刻都像是四脚着地的畜生般,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花想容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带着烦躁带着无可奈何还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纵容,他叫自己想容?想容?想容啊…她一下子就急了,她扯着嗓子大喊,喊他的名字,不停的喊,狂风卷着风沙冲入口腔,她含着泪咳嗽,然后继续奔跑,向着前方,有他的前方。云裳!云裳!喊到声音嘶哑,喉咙痛到控制不住自己满脸咸湿,她离那黑云越来越近,耳边仿佛听到了它的怒吼,张牙舞爪的想要把她撕碎,脚下像着了火,她脚下一软,整张脸都埋在了黄沙中,她固执的挣扎着起身,喉咙里还嘶哑着叫着云…裳…逐渐缓和的风吹起她黏在脸上的长发,她狼狈的像个乞丐,然后呆呆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只是一个背影,她就无比肯定。她突然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到另一个白衣女子。他们背对着她看着彼此,白衣翩翩,十指紧扣。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哐的一声,冰凉的触感深入骨缝,赫然成了云家大厅的青石板。她挣扎着伸出手……她记着,她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的少年是最喜欢白衣的。‘云裳……’‘云裳……’‘云裳你……别走……你敢走我!’她手上染了鲜红,手指不住的颤抖。‘你怎样,杀了我?’前方的男子回头,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变成了大红,他笑颜如花搂过旁边一袭嫁衣的女子,腾出手来替她理好脸颊的碎发。‘你舍得吗?’‘不,你不能娶别人,你不能!’‘呵呵……你是我什么人?随便我娶谁,哪怕风尘戏子、疯子乞丐也不会是你花想容!’他的面目变得狰狞,嘴边的邪笑令花想容心惊,随后被狠狠的推下悬崖,看着相依相偎红的刺眼的两人粉身碎骨。‘!!’花想容猛然惊醒,一头的冷汗令耳边的鬓发黏在脸上,右手还紧紧的拉着一个人的手。云裳拧着眉,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她眼神有些迷茫,像是还没从梦里走出来,也支起上身碰了碰云裳的额头。‘先吃点东西吧,你昨日为段梦草所伤,这一夜定是耗费了许多精力。’‘段梦草?是什么?’花想容抬头望着他,他背着阳光,一袭白衣简单朴素。‘大概会做梦吧,梦由心生,见见真正的自己也说不定,云裳弯起一侧嘴角笑了笑,然后花想容仿佛又听见了他说‘呵呵……你是我什么人?随便我娶谁,哪怕风尘戏子、疯子乞丐也不会是你花想容!’花想容眼前一阵白茫。‘我替你熬了药粥安神,你喝了我送你回去。’云裳伸手拉她,花想容恍然看见一片大红,指节分明的素手狠狠地推她然后坠入无尽深渊!‘不要!’花想容狠狠的颤抖。还未触及她肩头的手猛然僵住。‘……’‘你……梦中有我?’云裳惊讶的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按常理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更深层次的要这段梦草本身,段梦草,既为段梦,便是会让人看到与自己希望相反的画面,发现段梦的是唐国的一位军师,在梁国是及其稀少的,云家是梁国芍阳城闻名的医学世家,也只费尽心思养活了两株。云裳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成拳收回身后,想起医书上关于段梦草的总结。爱者,恨者,执念越深,段梦越狠。痛者,伤者,沉迷其中,美梦永存。花想容还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不说话,云裳安静的看着,花想容也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他,她有双大眼睛,圆圆的,衬着水雾眼波流转,她睫毛很黑很密,上头还挂着点点水珠,就像是可怜巴巴瞧着猎人的梅花鹿,云裳心头一抖,把粥放在床边的圆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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