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恼恨自己这张嘴巴，口无遮拦惹了祸。这下好了，自己的第三春遥遥无期。他试图好言哄她，哪知尤语蔓倒像真生气了，不理不睬，只自己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殷奇致他们三人居住的一所屋子前。看得出来他们从旅馆中出来之后，又换了一间比较大的空房子，这房子估计是威多克国人北迁而留下的。房子占地极大，三人可以一人一个房间，分开休养。此时两人走进屋内，便瞧见屋内客厅的后头墙上有三道木门，皆是轻轻虚掩。江修昊凭感觉走到其中一扇木门前，往里一探，便看见了顾明远正在床上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发呆，似乎在思虑着什么，眼神中忧愁哀怨。江修昊轻轻敲门，顾明远被这动静惊吓，忙看过来，瞧见是他，愣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进来。”
两人得到允许，一同推门而入。江修昊看着顾明远的脸色，由于年老色衰，也看不出脸色好与不好，只是见她呼吸平稳顺畅，似乎恢复情况还不错。“婆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尤语蔓担忧地坐在床边，给她把脉试探身体情况。几秒后，尤语蔓紧张的脸色松了一些，“一直在恢复，伤口没有恶化，就是速度十分缓慢，这药的疗效比平常的药效作用慢很多啊……”顾明远笑笑，轻声说着，“呵呵，我被沙曼翁刺得千疮百孔，全都是穿胸腹而过的致命伤，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恢复得快。”
说罢，顾明远突然感到了不对劲，惊奇地看向尤语蔓，“……语蔓，你，什么时候对巫医能力这样熟练？我听小薇丫头说，也是你救下我们三人……可我明明记得，你只跟我学过几天，虽然你的顿悟力不错，但也不至于能够做到对症下药的事……”尤语蔓和江修昊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只好说道，“我，我对如何使用药丸对症下药的治伤手段很感兴趣，所以那几天钻研这个特别着迷。毕竟我身边这个臭男人总是受伤，不让我安心。”
顾明远不肯相信，“但你刚才把脉问脉也很熟练，完全不似初学者。”
“唔……因为，因为我在原来世界的时候也是稍稍学过医，所以懂得这些基本医疗护理知识。”
尤语蔓越说越支支吾吾，顾明远的眼神则越来越怀疑，“语蔓，你说的是真的吗？”
尤语蔓连忙以眼色向身旁江修昊求助，江修昊却没有转头看她，只将她们两人正在进行的追问话题打断。“沙曼翁那根冰棍呢？你们放到哪儿去了？”
“……琳达那丫头将他放在奇致房间里暖炉旁的毛毯上，但一点不见融冰的迹象。”
“你打算怎么做？”
江修昊一抱臂，靠在旁边的墙上。“……待我身体好转了，我会将他体内那颗跟着一起沉睡的树种唤醒过来，将他体内循环激活，他就能融冰而出。”
“他现在可是一个干尸状态，你确定你就算能融冰，他还能变成活蹦乱跳的鲜活活人？”
“……那树种与他融为一体，已经成为了他心脏之所在……不，可以说，树种活，他活，树种死，他死。他现在只是树种所成长起来后的‘树形态’，只是外表是人形罢了。嗯，大概，沙曼翁现在，不过是一棵仍然保有脑袋，可以自主思考的树。”
江修昊听得打了一个寒颤，“……你这生物合成能力真是可怕到令人颤抖，把人都搞成这样了，还能称之为人？”
“呵呵。”
顾明远轻声笑，“这又算得了什么？我这只是学到了皮毛的时候所能做到的事。它超乎伦理想象，颠覆我们日常所见所闻，如果任由它发扬光大，恐怕这个世界都要重新改写。所以这门能力，我没有打算要传授给任何人。”
“我现在能问一件事不？”
“问吧。”
顾明远倒大方地接话。“那些浑身黑漆漆，没有五官，头大身细，异常高大的永生兽，是你生物合成能力的产物吧？我知道你将死去的东方国人尸身全都融合在其中，让他们间接成为不死之身，等待着哪天可以创造出东方国人安心生活的环境之时，便将他们全都解放出来，重新为‘人’。现在因为这场战争，威多克国已经接受殷小薇这个东方国人的出现，而且威多克国人大批北迁，这南面留出不少空间让你们居住，你所追求的，已经慢慢可以有所期待了。你是怎么打算的？把永生兽全都……？”
“……”顾明远沉默了一会儿，“这两天多亏了你，龙族元气大伤，暂停入侵侵略，所以永生兽不必再耗费自己的生命量，而是可以回到东方国去休养生息。但是，我已经想好了。以我目前的能力，我没办法将东方国人们完全复活。它们，就以现在的形态存活下去吧。”
江修昊微微皱眉，“但我记得，你拿德里克将一个叫什么卞大叔的家伙从永生兽中换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扫描永生兽时候得知的资料，只不过之前一直有别的紧急之事需要处理，没空问这些旁枝末节。现在既然说起，他自然便因为好奇多问几句。“……这个你也知道？”
“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么神奇的我，就不必好奇这个了。”
“……”顾明远也不愿纠结这个话题，只说道，“换是换出来了，只是，虽然也正常呼吸和心跳，更做到了原貌复原，但是也仅此而已。他没有任何意识，至今仍然在那儿躺着，像是睡着了，却永不醒来。”
江修昊沉吟道，“在我们那个世界，倒是有个这样的说法。人分意识和肉体两部分，两者密不可分，肉体无法运转而死亡，意识便会消散。而反过来，意识已然消散，肉体即便能重生，也只如一具空壳，不可能会有复活重生这种事情发生。”
顾明远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我知道，只是，这些东方国人并非完全死透了我才将他们炼进永生兽内，而是将死之时才这么做。如你刚才所惊叹的那样，生物合成之力可以做到超乎常理的事情，所以我以为生死之事也能因它倒转。我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将他们按原样合成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变成了将死之态。我已经无计可施。”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这世间才会有为一口吃食而拼尽全力，只为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的人啊！”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尤语蔓突然感叹了这样一句，语气中满是无奈。“嗯，我赞成。死去就能如此轻易复活，那这世上哪还有人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也许我这么说很残酷，但这些东方国人已死是既定事实，也许你早点抹杀掉它们本不该存在的存在比较好。”
“……为什么？我现在只将它们当做是东方国人的活化墓碑。”
“你的生物合成之力肯定包括了你控制它们、对它们发号施令的能力，你不传授任何人，将来你一死，谁还能制得住这些安全隐患？”
“……”顾明远愣愣地看向天花板，目不转睛，沉默良久后，一丝湿润涌上了她干涸的眼角。她又何尝不知道这简单的道理呢？她不过不想也不愿正视它罢了。无辜死去的东方国人纵然惋惜，但活着的东方国人更重要啊！假如永生兽以后成为随意肆虐的怪物，东方国人也会受此殃及。“我……知道了，待我身体好起来，我会将一切亲手结束。”
顾明远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