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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罗刹劫潮(三)(1 / 1)

鬼方城中,总管府。

鬼方城里各方势力的头头脑脑几乎全部在这里了。

莫名而至的雨水和突然退去的活骷髅,并没有让鬼方城感到轻松多少。他们利用活骷髅退去的时间,争分夺秒的在城墙上假设了投掷黑石的装备。

重明削下的那一堆黑石看上去小山一般,可分到十里的城墙上,也就是勉强够用。而且鬼方城可以建造抛石器的木材极少,一旦损坏,最多也就能替换两轮。

雨水已经持续了三天,看样子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大家一碰头,决定抓紧时间共同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情。

这不开会还好,一开会立刻乱套。

本来是要商议如何对付活骷髅,结果还没开始,浩郁狩就带偏了方向。

他总算找到了机会,死死盯着乌战,“你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儿?!”

自从活骷髅入侵以来,刚刚从外面赶回的乌战就立刻投入了战斗,乌勒掳走烈山彦的消息,他甚至是刚刚得知。还没有从这个消息的震撼中醒过神来,听浩郁狩问起,只是机械的抬头看了看,一语不发,眼中净是茫然和痛苦之色。

一个是自己铁心追随的主上,一个是养育自己成人的亲哥哥,这种打击,换谁身上都无法承受。

浩郁狩却没打算放过他,冲上前一步就想抓住他。却被计双灵伸手拦下:“总管。你好好想想,乌勒那天一招不出,就轻易制住了我们。这不正常,乌战怎么会知道?”

其实浩郁狩又何尝不知。只是他现在方寸已乱,逼问乌战,纯属发泄情绪,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看他还想不依不饶,摩利暗暗皱眉。他抢上两步,站在计双灵身旁,沉声道:“总管,现在你是鬼方城的主心骨,大家都等你拿主意呢。我们先谈正事可好?”

浩郁狩满腔愤懑焦急无处发泄,忽然狠狠一踏,将坚硬的地面踏出数道裂纹,恨恨道:“我没有主意。只等雨停,我还是要进修罗场的。不找到少主,我死在修罗场就是了!”

一言已毕,他不再理会众人,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八臂齐动,拿起兵器慢慢擦拭。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却是阿纱支先说了话:“你们爱怎么样都好。我跟总管进修罗场,去找烈山彦!摩利,你怎么说!”

摩利一脸苦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且不说烈山彦在不在修罗场里,就算他真在修罗场,活骷髅都是从修罗场来的,咱们进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阿纱支大怒,还没说话,一旁的穷桑却先开口了:“我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这些活骷髅。万一他们要是再来,咱们必须有个准主意。”

长风接口道:“正是如此,现在鬼方城都乱套了,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咱们须得先有个拿主意的才行。”

计双灵从他们的话中嗅出一缕不寻常的味道:“咱们不正在拿主意吗?怎么就没有拿主意的人了?”

长风冷笑道:“这么多人,一人一句,能拿出什么主意?”

穷桑以目示意,一名牧守也开口道:“是战是走,战怎么战?走,走去哪里?这些事情靠吵是吵不出答案的,当下最大的问题,是要有一个做主的人。”

这下就连阿纱支也听出他们的意思了,当下怒道:“鬼方城当然是烈山彦做主!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穷桑看他一言道破,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冷声道:“计都大人现在不在!就算他在,以他现在的情况,只怕也难以服众!”

他话一说完,属于原来鬼方城的部众纷纷露出赞同之色,就连摩利的脸上,也现出几分犹豫。

“砰!”

的一声,却是乌战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几案,拔刀在手,怒喝道:“早就看你们不对了!什么没有拿主意的人,分明就是冲着大人来的!我话放在这里,你们想推举临时指挥,我没有意见,可谁要想着就此否定大人的地位,先问问我的刀!”

长风斜眼看着他:“苏波那大人是将鬼方托付给计都,不是烈山彦!我就没听说过有连我都打不过的计都!”

他话音刚落,一直默默擦拭兵刃的浩郁狩忽然长身暴起,身形一闪就到了长风面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众人大惊,想上前阻止,一则摄于浩郁狩的积威,再则变起仓促,竟都愣在了原地。

长风被浩郁狩提在半空,却是神色不变:“总管。这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是代表了鬼方城多数民众的意愿!本来我们是不想说的,可鬼方城现在这种情况,再不做决断,大家就是一起死!”

浩郁狩恍若未闻,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那就去死好了!”

他双手扼住长风的脖颈,一支手臂持刀就要砍下!

间不容发之际,一道身影鬼魅般闪过,屈指在浩郁狩脉门轻轻一弹,另一手已抓过长风,身形疾退间,一掌拍向追上来的浩郁狩,正击中在刀身上。浩郁狩如遭雷击,身形一顿,竟是一步不能前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定睛看时,出手的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狂章!

他随手把长风往地上一掷,双眼冷冷扫过屋里所有的人。被他盯到的人,无不心中一凛,就连浩郁狩接触到他的眼神,都不由心里打了个突,顿时冷静了不少。

那日他在城头突然一击,技惊四座,这几日早就传遍了鬼方城。即使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仍有人忙里偷闲,想一睹他的风采。可自那日之后,他就行踪诡异,谁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今日开会,他才悄然出现在会场,却是一言不发,直到刚才方暴起发难,一招就逼退了浩郁狩!

他的神色间不再有颓废的感觉,而是异常的庄重沉稳。他看着穷桑的眼睛,缓缓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儿。我才是鬼方城的大统领!”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狂章还真是七宝城任命的鬼方大统领,就算后来他被羽部流放,也没人提起过罢免他的事情。

再往深处想,他还是苏波那的女婿,圣树殿殿主的儿子。和他比较熟的人更是想到,在烈山彦横空出世前,他才是众相山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狂章的目光从穷桑身上移开,对浩郁狩道:“总管,不用逼问乌战了。我听毕方老师说过,螣蛇部有一门神通,叫寄魂大法,可以将魂魄意识完全侵入到另一个人体内,取而代之。”

“乌勒我也不是不认识,他绝对不可能一招不出,就让你没有抵抗能力。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是妖族的大人物。乌勒应该是被螣蛇部的人夺舍了。”

除了计双灵,众人都没听说过夺舍这个词,俱是一脸茫然。

乌战急忙问道:“那我大哥呢?”

狂章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已经死了。”

他说完也不再理会乌战,而是继续对浩郁狩道:“总管,既然是妖族大人物出手,想必烈山彦性命无忧,如果妖族想杀他,不会等到现在。烈山彦也是我兄弟,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你方寸已乱。何不换我试试?”

浩郁狩被他一掌逼退,只觉一道炽热的火劲入体,虽然转瞬即散,可胸口仍是隐隐发闷,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此子竟有如此实力?听到他的话,心中又是一动,想起他曾冒死给烈山彦传讯的事,当下不再说话。

狂章环视众人,“我刚才说了,我才是鬼方城大统领,你们没有听见?”

乌战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拉阿纱支,“大人是我主的兄弟,我主不在,自然由大人做主。”

阿纱支本来就和狂章关系好,也知道他和烈山彦的关系,自然也是无话。

摩利和计双灵对视一眼,当下状况,内讧是最坏的局面。于是也沉默不语。

狂章看向长风和穷桑:“苏波那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岳父。你们觉得,鬼方城多数民众,会不会认我这个首领?”

他也不等二人回答,随意一挥手:“不认也没关系,自己离开鬼方就是。不愿离开的,我也不会杀人,就都流放到修罗场里去吧。”

长风和穷桑被他气势所摄,特别是想到他身后的背景,心中不由一阵发寒。他们这些鬼方城的土著力量,不满的主要动机就是因为烈山彦的虚弱,倒没有一定要自己当首领的意愿。

转念想想,无论从实力、从背景、还有和苏波那的亲近程度上讲,狂章都显然要比烈山彦更合适这个领袖的角色。更何况,这一次牧守们同意和他们一同发难,原本就是打了想放弃鬼方的主意。

想撤离鬼方,恐怕还真非狂章不可。他虽落难,毕竟还是圣树殿殿主的儿子,七宝城城主的亲弟弟。现在还得算上他和画眉已是正式夫妻,画眉在众相山势力可不小。

牧守们更是想到,那天重明来时,大家隐约听到,狂章似乎还是妖族大人物的学生,师生情谊甚笃,如今鬼方城前途未卜,真要撤离,他这层师生关系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鬼方城自建立以来,一直是以阿修罗之怒作为所有人的理想和志愿。能来鬼方的,本来就都是各部的精英分子,按理说信仰并不容易动摇。

然而人员一多,时间一长,总是难免有其他的心思生出。尤其是在修炼了太清三十六诀后,这些人对自己信心爆棚,总觉得凭现在的实力,打回七宝城不在话下,骄狂之心日盛。

以前有苏波那压着,加上长期与世隔绝,还看不出端倪。苏波那一死,乌战等人又来到鬼方,他们更觉得外界实力不外如是,心思活动的人就更多了。特别是那些出生在鬼方的年轻一代,更是私下串联,天天想着凭一己之力实现阿修罗之怒。

烈山彦的到来,本来让这些人收敛了一点。那主要是来自浩郁狩对烈山彦的绝对臣服,还有就是计都的赫赫威名。等到他们发现烈山彦居然毫无能力时,这种情绪就很难压制的住了。

谁知风云突变,重明的到来,等于一下子把他们拉到了另一个极端。羽部一番冷血操作,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绝望的情绪。妖族太过强大,这种强大,在能力弱的人那里,还感受不到。可在鬼方城这种人人都是高手的地方,那是再清楚不过。

阿修罗之怒一夜之间好像成了一个笑话。紧接着就是烈山彦失踪,活骷髅大举来袭。今天的爆发,与其说是大家想为自己谋一条出路,还不如说是一场情绪的宣泄。

在发难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否定了烈山彦的地位,否定了四十七人会议的领导后,鬼方城究竟应该由谁来主导。

如今被狂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这帮人竟是越想越觉得有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长风率先行礼:“愿听大统领号令。”

随后穷桑和牧守,将军们也纷纷行礼。

狂章点点头,走到案几后坐下,环视了一遍众人:“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号令。那我就不多啰嗦了。现在的形势大家可能还并不清楚。”

他是圣树殿出身,虽然还不全部了解活骷髅的底细,但对罗刹的认识远比众人要多。当下把罗刹和活骷髅的近似之处对众人详细说明。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如果真像狂章说的,这些活骷髅就是罗刹的前身,很可能最终进化成罗刹。那么前几日的攻击,只不过就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计双灵对浩郁狩道:“总管,那天大人从祖陵出来,似乎也提到了罗刹。”

浩郁狩悚然醒悟,“对。少主只是提了一句,说这活骷髅还好,真变成罗刹可就麻烦了。当时少主没有多说,我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长风犹豫着说,“这东西虽然可怕,但毕竟已经退去,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狂章摇头道:“不要抱这种希望。我反倒觉得,前几日的攻击,只不过是他们的试探!”

他又看了长风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是想干脆放弃鬼方城。我也有此意,可真要放弃,也不是这么一句话的事情。二百多万人,死亡沙海只有一条小路,怎么个撤法?如果撤离途中,活骷髅再来,又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不但不能否定计都的地位。反倒要全力树立计都的威名。告诉大家,计都大人早就料到此劫,已在死亡沙海另一侧建立了新的聚集点,等候大家分批前往。但至少也留下三十万军队断后。”

“告诉他们,这三十万人将由我亲自统帅断后。如果活骷髅再来,我会和他们一起战斗,他们不会送死,因为当撤离的人到达沙海另一侧,计都大人会亲自来接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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