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防线附近，以备不时之需。外面的催促声随着北方到处传散，项邈怎么可能听不见，但又不知如何安慰桑桑，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桑桑觉察到项邈腹部的起伏，心中一下子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有人曾经提醒我，既然决定将人推上死路，就不要再流露出怜悯的姿态，哪怕是真情，也只会让人作呕，这话我一直记得。”
“那你说的听见，是指什么？”
“北庭那里，似乎有哭声传来。”
这……那老远的距离呢，而且又不顺风，北庭的声怎么可能传过来？不过想来，今夜大批儿郎派往战线，家中妻子与父母，恐怕早已泪如雨下。桑桑对北庭百姓的态度极其明显，就是不想伤害——真想害的话，早就让潜入北庭的扶家军士将疫病源头撒百姓头上了。虽然有对症的药方，可一旦疫病大规模爆发起来，定然会生出更猛烈的症状。到时候，原本对症的药方就成了废纸一张。北庭城中的百姓足有六十五万之余，人口极其密集到独层的平房很难找到，基本都是二、三层的楼房，一栋挨着一栋。疫病在其中传播起来，简直如鱼得水！项邈很想说，对于北庭女子来说，幼年送父兄，少年送夫君，老年送儿郎，且每隔几年都得送一趟，恐怕眼中的泪早就流干了。但项邈并未开口，只是轻轻拍了拍桑桑脑袋：“睡吧，我们明日还有重要事情。”
说罢，抬手扯过被子盖住桑桑裸露在外的肩膀。等桑桑睡下之后，项邈面前的纸张上不一会就画满了许多明显不像汉字的符号。………严承那里的计划是先偷偷潜到水底凿穿战船，桑桑也是信守两人同时得胜承诺，一直在拖着时间不进攻。一连拖了两日，给北庭那都真郁闷了——都兵临城下了，迟迟不攻算什么回事？而且他们士兵这三日神经都紧紧绷着，已经很劳累了。正当戚淳远下令今天傍晚杀些牲畜慰问士兵之时，前方探子突然来报——大宁方面有动作了，大约五百多人。但让人费解的是，这五百多人站在城楼上什么也不敢干，只管拨弄乐器。天色刚暗下来不久，哀哀凄凄的乐声骤然传出，并顺着西北风，清清楚楚传入了北庭士兵的耳朵里——胡琴峥峥，洞箫哀哀，马头三弦短促凄凉，漆鼓铁铙刺心。再加上项邈骨子里的舞乐天分，短短两天爆肝出七八道曲目——《风雪招魂曲》，《别乡叹》，《十跪父母恩》，《莫等白首再回望》，《故人西辞》，《寒光铁衣照孤冢》……等一系列就是不懂音律，也能听出其中带有曾经战友亡魂无处可归，被迫离开家乡只能死在这鬼地方负隅顽抗。亏欠父母养育之恩，常在军营中顾不上妻子，或许再见面是已经白发满头。最后，自己一生都得搭进无休无止的战争中无法脱身，就是死了也难有尸骨的悲惨画面。别说北庭的士兵了，就是扶家军的军士听了也偷偷抹泪。但好在扶家军这次是抱着极大的胜利希望来的，有点影响，但是不大。这些个曲目没一首都有着将近三炷香的时间，五百人轮换着上场，脚踩着暖炉演奏的整整一夜不歇。与此同时，严承那里也传来了一则连桑桑都分不清是好是坏的消息——潜入水中的军士在昨夜砸穿了九艘战船。理由是他们实在没想到这战船脆的跟锅巴似的，砸完之后根本撑不了多久，不到一夜全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