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二楼，稍稍安静了一些，司慕雪望向下面搭起来的戏台，脖子抻长，往下面看了看：“今日有戏班子吗？”
“有的，听说是西境行商之人带来的戏班子。”
答话的是司慕雪身后雅间中的一名男子，男子冲司慕雪点点头，解释道，“之前因为疫病困在了咱们砚国，这不城门开了，他们也要走了，便想着给大家表演一番，庆祝庆祝。”
司慕雪了然：“原来如此。真是热闹啊。”
戏台很快便搭好，下面的伶人按照剧情节奏，一个接着一个上了台，不时，下面就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起初的时候，司慕雪看得也是兴味盎然，但到了后边时候，她突然觉得这明明就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却隐约包含了许多讽刺的意味。这故事讲的是一名女子不畏艰辛，从小苦读诗书，后来屡次遭人陷害，还差点被家人买了，但仍然不屈不挠，最终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保全了大家的性命。可谓巾帼不让须眉。而这其中给女子使绊子的几乎全都是当朝重臣，甚至包含她的枕边人。“姐……”正思索着，小莲坐下身，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出剧目好像是在骂朝廷呢。举的几个例子可都和朝廷近日出现的贪污受贿案那么像呢。”
司慕雪仰头饮了口茶：“确实像。而且，这女主角，显然是借鉴了原型。”
这个原型，司慕雪没猜错的话，便是她自己。小莲看着司慕雪：“姐，这事可不对劲啊。朝廷虽然也出了不少无能之辈，但大多数的朝臣都是正直的。怎么到了这些剧目里，一个个的就全是坏人呢。”
司慕雪眯了眯眸子。现在社会，通过传媒的力量运用春秋笔法去抹黑地方的公信力已经是常见的事了。而在古代社会，常见的传媒力量就是这些民间艺术家，还有发达的书坊。想到这里，司慕雪居然能理解甄宇他们为何这么针对自己。若是有人利用她的影响力去制造官府不作为的刻板印象，长此以往，国家公信力成问题，百姓不再信赖政府，那么暴乱分子就会借机会乘势而起。而他们，还不能对这些伶人做什么。毕竟，这出戏怎么看都是一个女英雄的励志故事，挑不出任何毛病来，砚国也是支持民间自由创作的。“罢了，别多想，不过一出戏而已。”
司慕雪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梅青云叫自己出来听戏，就是为了让她听这些？那她自己做的曲目又是什么。司慕雪百思不得其解，吃过饭后，便下楼，要离开一品居。“哟，这不是厉王妃吗？”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司慕雪转过头，蹙眉看着来人：“梁中书？”
梁文锦看着司慕雪，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厉王妃。”
他身边还跟着他的小妾，那个叫月夫人的。也不知道名字叫什么。“梁中书还有闲情逸致来这一品居吃饭。”
司慕雪斜了眼梁文锦，“怎么不见带雅兰夫人出来？”
“姐姐身子不太好，正在家中养病呢。”
月夫人走上来，“王妃觉得刚刚那出戏如何？”
司慕雪眉梢一挑：“那月夫人觉得刚刚那出戏如何？”
月夫人倚在梁文锦身边，掩唇一笑：“月儿觉得，刚刚那出戏甚是好。那戏中的女子如王妃一般，乃是巾帼大英雄。让人十分敬佩呢。”
司慕雪干笑两声，回头看了眼已经散了个的戏台：“说起来，这西境也有这么好的戏班子。实在是让我没想到。正好，我西境的分店也开了，改日若是月夫人有空，可陪我一起欣赏一下西境的风土人情。”
月夫人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抿了抿唇，被梁文锦拉到了身后。梁文锦冷冷道：“月儿身子不好，西境那种地方常年大风裹黄沙的，月儿怕是吃不了那个苦。王妃就别为难她了。”
司慕雪勾唇：“我听闻梁中书出身在西北地区，西境距离那里不远。怎么，月夫人过门之后，你都未曾带她回过家乡吗？”
梁文锦眉头微皱：“这便是梁某的私事了。有劳厉王妃挂怀。”
司慕雪没好气地冲梁文锦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跟不聪明的人说话真是费脑筋。告辞，梁中书。”
梁文锦面色变了变，最终也只能道：“恭送厉王妃。”
月夫人气得跺脚：“夫君——”梁文锦捏紧拳心：“放心，她折腾不了多长时间了。”
“姐，我总觉得这曲子是在针对你。”
回到药铺之后，小莲满心的不安。司慕雪一手撑腮，手中玩着笔：“你也发现了，看来这曲子的指向很清楚。我现在恐怕成了某些人的活靶子。大家都巴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能不能影响暴乱一事另说，但现在这出戏，再加上此前在民间关于司慕雪的种种话本，都昭示着一件事。那就是厉王府不但出了个顾玄澈这样的战神，还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司慕雪。司慕雪倒是不介意厉王府再多一层好名声，但好名声往往会让人有所忌惮，而且人家想陷害你的话，会让你防不胜防。司慕雪不禁在想，她和顾玄澈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这日子一天天的是真特娘的难过。司慕雪草草乱写了几个字，转头回屋歇着去了。翌日，司慕雪照常去教坊司。梅青云已经能下地了行走了，就是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再加上她懒得上妆，头发也就一根簪子别着，整个人看起来别提多憔悴了。司慕雪过去的时候，正好戏台子上搭着一出戏。她顿住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唱得确实很好，是砚国流传经典的故事。不过，正是因为唱传的多了，所以也没什么大的新意。听到身后的动静，梅青云回过头，双手交叠，给司慕雪行了一礼：“见过厉王妃。”
司慕雪抬抬手，迈步走入：“不必这么多礼。过来坐吧。”
梅青云没跟过去：“王妃昨日可是去听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