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我只说了，你们可能会因此丧失性命，所以如果有人后悔，我绝对不追究。”
说罢，钱卜覃抬起头，目光与每个人稍稍碰撞。“县太爷，俺就一个问题，要是这东西成了，其他人是不是就有救了？”
钱卜覃摇摇头，无奈道：“已经感染上天花的人，能否活下来全凭天意，我亦无能为力，但我可以保证，如果这牛痘成了，我可以保证那些没有感染过的人，此生不会再感染天花。”
解释起来有些拗口，众人用了一段时间才堪堪领会。大牛挠了挠头，疑惑道：“县太爷，太深奥的东西俺也听不懂，你就告诉俺，是不是只要俺不死，其他人就有救了？”
“是，只要你们没事，疫苗就可以推广开来，去拯救更多的人。”
大牛立马来了精神，笑道：“那还等啥！赶紧来吧，俺大牛别的没有，就有一个好体格子，县太爷你就放心吧，我会争取活下来的！”
大牛咧嘴一笑，这笑容是如此的质朴。钱卜覃只感觉鼻子有些酸涩，仔细揉了揉后，酸涩更甚。多么朴实的百姓。大唐之所以是大唐，正是因为千万个大牛这般的小人物，他们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放心吧，县太爷什么时候出过错？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钱卜覃吸了吸鼻子，用力的拍了拍大牛的肩膀，基础一抹稍显勉强的笑容。实验很快就开始，李振在十个人的肩膀上都划出了一个小伤口，然后将收集来的脓液涂抹在伤口之上。做完了这一切，钱卜覃凝重道：“接下来几天，你们就住在兜率宫吧，我会给你们送来一日三餐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同时也会随时观察你们的情况。”
“如果不出问题，你们这几日应该会感觉到头疼脑热，全身使不出力气，症状与天花相似，但没有那么严重。”
“这几天一过，你们此生应该不会再染上天花了。”
能不能成是个未知数，钱卜覃还需观察，大牛等人倒也不在意，只要不会丢了性命，头疼脑热算不得什么。“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叫人给你们清理出来几个房间，送来一些生活用品。”
不待几人回应，钱卜覃逃也似的走出了兜率宫。倒不是对天花的厌恶，只是看到他们的表情，心中总是有些酸楚。活了两辈子，除了脑子里的东西，其实钱卜覃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长生不老，染上了天花同样会死。“总有什么东西要高于生命……吗。”
缓缓抬起，秋风飒爽，最是宜人。“今日亦是一个朗朗乾坤。”
鱼奉县内，钱卜覃不断的观察大牛等人的状况。而长安城内，太医署亦忙的焦头烂额。饶是药王孙思邈，对着天花仍然有些束手无策。尽管他查遍药方，却还是无法找出克制天花的法子。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这段时间里，民间经常会听到一些谣言。说着这疫病，就是老天对天子有所不满，惩罚其恶行，渐渐地，李世民往年做过的那些个不甚光彩的是都被拔了出来，最后留言盖棺定论。若无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篡夺皇位，便不会有今日之灾。“诛心之论，诛心之论！”
甘露殿内，李世民面色涨红，怒火中烧！“这分明是有股故意在抹黑天家！找死，简直就是在找死！”
龙有逆鳞，触之既怒。玄武门一事，显然就是李世民的逆鳞。登基十年以来，李世民已经倾尽所有，企图将这段并不光彩的过往掩盖过去，可就仿佛有什么魔咒一般，每每民间即将忘却这件事，对李世民歌功颂德之时，便会天降灾祸。就好像一个重重的巴掌抽在了脸上，放声嘲笑着李世民。永远无法掩盖过往。“给朕查！究竟是谁在这种关头，在背后兴风起浪！”
“陛下，流言四起，源头早已无法追溯，想要探查，恐怕有些棘手……”常崇垂下头，心中满是苦涩。这是个苦差事，做得好做不好，到头来都会得罪人。“不惜代价，必须将这股流言镇压下来！”
“是。”
常崇领命，快步离开甘露殿，独留李世民一人。“荒唐，荒唐！”
桌案上，笔墨纸砚被扫落下去，掷地有声。又过了数天。疫病的传播终于得到了些许的控制，没有在波及其他府县，基本控制在关内与河东两地。但因此丧命的人，仍与日俱增。你且去看，往日人影幢幢，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此刻是何等的光景。你且去看，那金黄的田野内，一排排粟米深深的垂下头，却是无人收割。你且去看，曾经憨厚的笑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愁云惨淡，人人自哀。恐惧仿佛成了这世界的基调。然而就在这一天，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大牛，你确定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头痛？或者哪里痛，如果有一丁点儿不舒服，立马告诉我，绝对不可隐瞒！”
钱卜覃目光灼灼，那个苦苦追求的答案，就快呼之欲出。“俺真没事儿县太爷！你看！”
大牛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将一块儿七十几斤的石锤轻松提起，顺势还挥舞了几下，虎虎生风。钱卜覃不由得呼吸急促了刹那，心情愈发欣喜。“没事就好！都是好样的！”
此刻，这十个人，便是英雄。行常人所不敢行之事，意为众生，如何称不得一声英雄？“县太爷，俺还是不太明白，现在就能救乡亲们了吗？”
“可以了，不仅仅是鱼奉县，说不定，我们能救下整个大唐！”
闻此一言，大牛顿时神情激动，道：“那颗太好了！哈哈，这可是积德的事情，能长寿的！”
“会的，一定会的。”
当天，钱卜覃立刻将鱼奉县的所有百姓全部召集起来，为每个人都接种了牛痘。至于揪住更多的人，钱卜覃实在力有未逮，只能派一只快马，将此法速速送去长安，以求结束这场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