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礼(1 / 1)

蒋家,花厅。唐殊静静望着眼前一脸络腮胡子的粗壮大汉,怎么都没法把他和十年前铜门关那个胖乎乎的圆脸孩子联系起来。雅鹿王子十指翻飞,忙着往嘴里塞各种点心,点心有的软滑,有的酥脆,实在太好吃了,都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来京城一趟,实在值得。唐殊暗自庆幸自己不许两个儿子进来,见他络腮胡子上粘了不少碎屑,便对红芍使了个眼色。红芍适时送上锦帕,雅鹿王子看了看,眸子一亮,拿起锦帕,再去拿点心,尽量用锦帕托着点心,吃得慢一点,斯文一点。绿药差点大笑,赶紧跑了出去。唐殊又令人送上茶水,泡得醢醢的。雅鹿王子一口吸干,长长舒出一口气,叹道:“这茶,够劲!”

时隔十年,他的发音已经比之前大有进步了,不带月蛮口音。吃饱喝足,雅鹿王子打了个长长的嗝,才问唐殊,要不要失声蛊的解药,要的话,立刻可解。天下从不会掉馅饼,要月蛮的解药,自然要付出代价,何况以他的不为人知的手段,说不定今日解明日再下蛊。唐殊笑笑,继续望着他,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雅鹿王子到底年轻,尤其对着曾经盛名在外的铜门芍药,被看得脸庞一阵阵发热。他挠了挠头,道:“我以前年少不懂事,累夫人受苦了,请夫人原谅我年少无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特意献上解药。”

他打开一个皮盒子,从盒子里掏出一枚重重丝绸包裹的小包,打开小包,拿出一枚淡黄色的干果,放入旁边一个空盘子中,双手端起,奉给唐殊。唐殊示意红芍接过,放在面前桌上,等待雅鹿王子的下一步动作。雅鹿王子不知她心思,以为她怀疑有毒,连忙解释,那是月蛮特产酸酸果,的确是失声蛊的解药,如若不信,可以请大夫过来检验,里面绝无毒药,有的话,他一辈子都娶不到心上人。解药,自然要检验的,但不急在一时。唐殊知道该如何对付雅鹿王子,她对红芍做了个手势,红芍立刻命人端来新的点心果饵,逐一介绍其中。果然,雅鹿王子立刻又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对其中一道酪樱桃,更是赞不绝口。万颗真珠轻触破,一团甘露软含消,樱桃浇上软滑酸甜的奶酪后,越发显得甘美。雅鹿王子抄起银匙,一勺一勺挖得欢快。他的随从,似乎有不同意见,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月蛮话,雅鹿王子并不在意,继续大吃大喝,毫无戒备之心。唐殊总算放下心来。来而不返非礼也,是时候让月蛮的王子试试安国京城后宅的回礼了。她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窃窃私语声,回头一看,窗子后面透出两张脸,见她回头,赶紧又缩了回去。不用说,两个儿子在偷看雅鹿王子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孩子对月蛮王子好奇,是好事,但她却不想雅鹿王子看到孩子,毕竟上一次他无声无息对自己下了失声蛊,要是认识了孩子的真面目,往后偷偷接近孩子,下了别的蛊呢?在他们家,一向是严母慈父。蒋双捷忙碌,与孩子相处时间少,一旦有空,也是陪孩子玩耍或者练练枪法,而唐殊照顾多,要求也严格,生怕慈母多败儿,他们像自己娘家兄弟一样,一事无成,只会吃喝玩乐。她听着两个孩子拔腿就跑的声音,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蒋家,乃是武将,注定要一代代守护西北的,月蛮,要么同盟,要么敌人,为了两个儿子的以后,哪怕付出再大代价,哪怕真的搭上自己性命,她也要这么做。雅鹿王子吃到几乎塞到嗓子眼了,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手中的银匙,看着还剩下小半盆的酪樱桃,迟疑问:“夫人,请问这酪樱桃,我能带回客栈吗?”

“当然能!”

一个声音在花厅内响起。唐殊有些惊诧,这是谁在说话呢,似曾相识,下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了,这是自己的声音!她能说话了!红芍绿药两个大丫鬟顾不得有外客在场,扑到唐殊身边,让她再多说两句,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唐殊却背后冷汗潸潸。雅鹿王子的手段,依然神秘莫测,她之前一直盯着他,盯着那颗什么酸酸果,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如果说以前她毫无防备才被下了蛊的话,今日她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却依然不妨碍到他解蛊,他的功夫,竟然厉害到这样!雅鹿王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恶作剧后的孩子期待得到奖赏似的,玩味着唐殊的反应。唐殊起身行礼,多谢他解了当年之蛊。她特别将当年两字,咬得特别响亮。雅鹿王子明白她的意思。蛊是自己下的,他解蛊,不过偿还了当年的债,她和蒋家,都不欠自己的。他笑笑,忽然觉得腹内肠动,咕噜作响,继而下腹隐隐作痛。他一怔,右手捏住了左手腕,轻轻一按,发觉脉息正常,并无中毒迹象,但对面的女人,为什么笑得越来越开心,甚至笑出声来?“我们安国人一向讲究礼节,喜欢一来一往。”

唐殊慢慢道,“我只是个女子,不像你们一样能冲锋陷阵,心眼最小,谁得罪了我,我总忘不了。”

两把刀同时架在了她脖子上。雅鹿王子的随从,一面架刀,一面喝令她赶紧拿出解药,饶她不死。雅鹿王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来一往,只觉腹内一阵轰鸣,随时要缺堤,连忙起身告罪,道自己不该在夫人面前显摆,还请夫人告知净手的地方在哪里。红芍带他离开,一名护卫跟上。绿药要出去喊人,但被唐殊阻止了。唐殊气定神闲,仿佛肩膀上架着的刀不过是个装饰品:“放心,我若有事,他们王子肯定也完了,他们不但不敢杀我,还怕我出事呢。”

那名护卫很听唐殊的话,悻悻然放下刀子,立在一旁,怒气冲冲看着她们。唐殊视而不见,拈起点心,轻轻咬了一角。今天的点心,特别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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