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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唐人街来客(1 / 1)

刘长乐瞳孔微颤,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你怎么敢欺负我之后,还要指责我为什么不肯低头?为什么你们要把作恶当作理所应当?  他抬起头,看着老人,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欺负了我,欺负了我的朋友,还要让我跪着向你讨饶,让我祈求你的怜悯苟活。  你这种强盗逻辑在你上半生或许无往不利,为你带来赫赫凶名,让很多人畏惧你,屈从你,但不包括我。  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当你做出这一切后,我的答案会是什么。”

老人霍然起身,双手按在桌面上,手背上青筋暴起,目露凶光,如愤怒的雄狮般杀气腾腾地看着刘长乐。  他从没见过明明处于绝对劣势还敢跟他叫板的人,正常逻辑难道不是妥协后,再试着往回扳吗?谈判刚开始就掀桌也太暴躁了吧?  刘长乐脸上挂着笑,凛然不惧地跟老人对视,目光中尽是无畏和坦然。  他和卫正义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他俩就像弹簧,受到的压力越大,反弹的也就越厉害。委曲求全,根本不存在。  两人对视足有一分多钟,老人才气呼呼地坐下,说道:“你就不先听听我要说什么事情吗?或许对你有好处呢?”

刘长乐沉默不语。不继续刺激老人,他已经表明态度,再摆高姿态,就得翻脸掀桌。可惜他在人家的地盘,还没有掀桌的资格。  老人还想继续谈下去,也没再施压,用略微缓和的语气道:“年轻人,你不用对我敌意这么大。你们在洛城干掉我三个人,我只吓唬你们一下,这不过分吧?”

跟洛城的人有关,那这老人是人贩集团的人?还是派络腮胡追查黄伟民秘密的人?  刘长乐表情认真地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审视着李长乐,疑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刘长乐坦然道:“我在洛城得罪过的只有那个人贩集团,他们拐卖了我朋友的妹妹。你要是觉得我们要救人是与你为敌,那就为敌好了。”

他已经隐约猜到老人不是人贩集团的人,所以故意讲明己方跟人贩集团结怨的过程,并深化了自己救人的诉求。  老人听到这话,微一愣神,又审视刘长乐片刻后,才有些失望地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调停你们双方的矛盾,而是要算我们之间的账。  洛城那个地下赌场我有股份,预估每年能给我带来至少一千万美金的收益,这是我当初用其它产业和人情换来的,刚开始盈利就毁在你的手中。”

每年一千万美金的利润不管放到哪个企业来说,都不算低,这世上有很多人愿意为比这少得多的钱而杀人。  刘长乐放在桌下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握紧,尽力保持平静地道:“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们的人触犯了法律。犯错就要认罚,这很公平。”

老人看着刘长乐,点头道:“对,你说得没错,犯错就要认罚。做生意有赚就有赔,这是我入场前就懂得的道理。  哼,可这道理只适用于正当生意,我既然做的是江湖上的营生,自然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办事,冤有头债有主,我当然要找你讨债。”

刘长乐又不傻,自然不会把地下赌场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长出口气,遗憾地说道:“我不是江湖人,也不认同你们的规矩。  我们的立场不同,身份地位也不同,在我看来,我是洛城的良好市民,在为城市文明建设做应有的贡献。  你说的债,我不会认,也不能认。你也不用说的这么好听,非要给报复我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老人审视着刘长乐,忽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难缠。正常到这时候,就算他不认怂,也绝不该有这种底气硬扛到底吧?偏偏出于一些理由,他又不能真的把这群人给弄死。  沉默许久后,老人决定不再绕弯子进行没有意义的谈话,他拿起桌上那份文件,从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刘长乐,说道:  “把这个女孩交给我,咱们两清,我不追究地下赌场的事,也不会再针对你朋友的公司,甚至还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在暹罗,我们周家办不到的事情很少,很多人也愿意卖给我这个面子。”

刘长乐接过照片,刚看一眼,脸上就浮现出一层阴霾。  照片中是个身穿校服的女生,她绑着个马尾,拎着羽毛球拍,正高高跃起做挥击的动作。那飞扬的头发,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还有运动时脸颊上健康的红晕,莫不洋溢着青春的风采。  她并不算特别漂亮,但眉宇间英气十足,眼睛大而有神,给人一种刚强的美感。  照片的背景很熟悉,红色的橡胶跑道,青灰色的围墙,还有墙边高大的杨树,角落里还摆着几张乒乓球台和单双杠。  那是洛城八中操场一角,那女孩是顾念瑶。她曾被马志军骚扰过,被刘长乐救下,后来她被孙祥武绑走,又被刘长乐救下来。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此时此刻,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刘长乐面沉如水地拿着照片,眼神泛冷地看着对面的老人。照片被他捏在手中,丝毫没有要放回去的意思。  老人没有在意刘长乐神情的变化,也没索要那张照片,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年轻人,你不用再无谓地试探我。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只要这个女孩,为了她我可以做出很多让步,也可以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  我插手洛城那个地下赌场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她,我安插过去的人手也是为了低调地把她带到暹罗来。  我做的很多努力,全被你给破坏。现在我的人很难再进入洛城,也很难再接近她,但我却不能冒失去她的风险。  你把她带给我,你之前做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钱,想要女人,或者想要解决什么麻烦,都可以跟我谈。  这个女孩,就是我的底线。谁阻止我找到她,谁就是我们周家的敌人。”

他紧盯着刘长乐,声音低沉地重复道:“…不死不休的敌人。”

刘长乐进这间办公室前,最想知道的就是对付他们的人的底线,现在对方把底线摆在了桌面上,还给出很多慷慨的条件。但他却发现自己没法去接受这些条件。  在自己坚守的底线和别人的底线撞到一起时,当然是坚守自己的底线比较重要。最起码这让自己很爽,别人爽不爽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长乐站起身,冲老人扬扬手中的照片,说道:“照片拍的不错,以后不要再拍了。”

他拿着照片转身向外走去,拒绝的态度不言而喻。  老人起身,脸上肌肉抖动,呼吸粗重地看着刘长乐,压抑着怒火道:“你知道你拒绝我的后果吗?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对我来说,有些坚持比活着还重要。”

刘长乐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让我用顾念瑶来换我的命,我做不到,这对她也不公平。”

老人立即回道:“你想要公平,那好,我还你公平!你不是想来暹罗救你朋友的妹妹吗?我可以帮你找到她,用你朋友的妹妹来换照片中那个女孩。  你带来一个,再带走一个,一换一,很公平!”

做生意来说,一换一,各取所需确实很公平,但可惜这并不是生意。  刘长乐沉默几秒,声音低沉地回道:“你还是不懂我们这种人,我们通常不会做选择,这两个女孩我全都要,哪个都不会放弃。  最后,再提醒你一下,这些女孩都是生命独立的个体,不是以物易物的商品。真正的公平是真心对待每一个人,不是衡量他们的价值后做取舍。”

老人身体微颤,眼中杀机闪现,盯着刘长乐,颤声道:“好,希望你明天还有底气这么跟我说话…”  话音未落,办公室外忽然传来华人警察用暹罗语跟人说话的急切声音,随即办公室的门就被粗暴地推开,自外进来一个面色阴鸷,身穿灰绿色警服的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阔步走到办公桌前,不满地看着比他高了半头有余的老人,用暹罗语大声喝问着。  老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守在门外的华人警察靠在门框上,汗出如浆,面如死灰。  中年警察喝问一通后,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等对面接通后,扬扬脸,不由分说地把手机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手机,沉着脸听对面说完,就将手机抛给中年警察,在其不满的嘟囔声中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经过刘长乐身边时,沉声道:“你只有三天时间。”

说完,大步走出办公室,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华人警察喘着气,发狠地脱掉大檐帽,想摔出去又有些不舍,他阴狠地怒视刘长乐一眼,拔腿就向老人追去。  中年警察冷笑两声,神色傲慢地走出办公室。  刘长乐站在原地,还有些懵,他不懂暹罗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撤啊!”

门口传来一道急切的男声。  刘长乐走出办公室,这才看到走廊中站着一个穿着花衬衫和花短裤的男人。  男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五以上,挺着个啤酒肚,戴着墨镜,手里不伦不类地拿着把折扇,边摇边冲刘长乐道:“走吧,圆圆还在下面等着呢,你们时间不多,咱们得赶紧撤。”

圆圆?  刘长乐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留着长发,抱着被砸的稀烂的电吉他哭喊的狼狈人影,于是就试探着叫道:“你是表舅?”

“嘿,没想到十几年没见,还被你一眼认出来了,可见我熊忍帅气还是不减当年啊。”

熊忍摘下墨镜,“刷”一下抖开扇子,骚包地笑着,露出两颗金牙。  他的脸比卫正义还要圆润,挺着肚子往那一站,像头憨乎乎的灰熊。被他摇在手中的白色折扇的扇面上用浓墨写着大大一个“忍”字。  刘长乐如遭石化,当年那个摇滚青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油腻和…猥琐?  他目瞪口呆地指着扇面道:“表舅,你啥时候改名了?”

熊忍摇着扇子,咂咂嘴,又摇摇头,故作高深地道:“等你混社会混的久了,就会知道仁义两个字跟傻逼是近义词。时代变了,不能再用老眼光衡量对错。  我以前遇事喜欢冲动,容易吃亏,所以我将‘仁’改‘忍’,既告诫我要忍让,也提醒我要忍耐。这是一种人生境界,你还不懂。”

刘长乐嘴角一抽,被整的不会了。  楼道口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卫正义喘着气跑到两人身前,看向熊忍问道:“表舅,那老头什么来头?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要不是他年纪大,我刚才在楼下都想扁他一顿。你是不知道他看我们的眼神有多欠揍。”

熊忍“哗啦”合拢折扇,冲着卫正义脑门敲去,边敲边道:“我让你瞎说,我让你瞎说!你以为暹罗跟你上小学时一样,谁欺负你,你舅舅我都能帮你摆平?  那老头,那老头,那老头是你能叫的?暹罗船王家的管家也是你舅能惹得起的?”

“别敲了,别敲了!”

卫正义被敲的脑壳生疼,一把攥住折扇,哀声道:“你再揍我,我跟外婆说去!”

刘长乐看着两人暗暗好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当年他转校到卫正义就读的小学后,因为性格孤僻,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同龄的,他和卫正义都能打回去,高年级的打不过就得给当时读初中的熊忍打电话,让他来为两人出气。  熊忍算起来比两人不过大五六岁,跟个小大人似的天天带他俩一起玩,三个之间的感情也很不错。直到后来熊忍到外地读大学后,他们的联系才渐渐变少,直到他摇滚梦破碎后,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一直没跟他们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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