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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回忆中红烧肉的味道(1 / 1)

我艹,老卫果然发现我“头痛病”不对劲了吗?难道我要承认说我的精神有问题?  不,不,不!当然不能这么草率!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刘长乐心念电转,继而怒瞪双眼,反将一军道:“老卫,你发什么疯?我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卫正义不语,阴沉着脸上下打量着刘长乐,片刻后,才语气严肃地道:“我就是诈一诈你。老刘,你不对劲,你从没练过武,昨晚是他娘的怎么把那个络腮胡给打跑的?  你别不承认,你去万安山那家精神病院见姓韩的女医生肯定不是相亲。老实说,你是不是近期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了,所以才背着我去看病?”

其实,卫正义的潜台词是说:“兄弟,我求你了,你赶紧去看看精神科吧。我确定你的脑子真的有问题。”

然而,他可以这么想,却不能真的不顾及自己兄弟的脸面,直言“你就是脑子有病,我看到你发作好几次”。这么说很伤感情,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我精神没问题,你别他妈瞎扯淡!”

刘长乐面色不善地道:“别拿关心我当作你跟踪我的借口。真恶心。”

“什么叫跟踪你?说的这么难听。”

卫正义气势一颓,放低音量,自辩道:“我是看到你不声不响从医院偷跑出去,怕你在外面吃亏,这才跟上去的。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凭空污人清白?”

他巴望着刘长乐,继续苦口婆心地念叨着:“老刘,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愿意全心全意相信自家兄弟的人了。你这样只会让路越走越窄,你明白吗?”

“呵呵。”

刘长乐冷笑两声:“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想揭我的底,就先把你自己给洗干净。昨天没来得及盘问你,你到底跟着我干嘛?”

“你想多了,那个,我…我怎么能跟踪你。”

卫正义支吾半天,知道不好蒙混过关,就长出口气,硬着头皮坦白道:“我最近跟唐富婆借过两次钱,都是她司机拿给我的。  咱俩遇袭,你住院后,司机那叼毛好像很紧张,要求我看好你,不准你再以身犯险,还要求我随时把你的动向告诉他。昨天也是他让我跟着你的。”

刘长乐眼神闪烁,满脸不爽地道:“老子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兄弟!你他娘的干脆把自己割了,去跟唐富婆做闺蜜算了!”

卫正义怒瞪回去:“你穷你有理是吧?你穷我就得迁就着你?老子宁愿跟唐富婆在宾利车里哭,也不愿跟你坐在共享单车上笑!”

两人互相怒视,比谁的眼瞪得更大,更亮。  刘长乐有沙眼,瞪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干涩,他不得不败下阵来,悻悻地道:“算你赢了。”

卫正义得意洋洋地道:“老子还治不了你个鳖孙?”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是想问是不是唐富婆指使她司机这么做的吧?我猜应该是司机自作主张,他在揣摩唐富婆的心意,结果猜错了。”

刘长乐冷笑道:“为什么不能是唐老板指使他做的?”

卫正义叹道:“老刘,你非要我都说出来吗?你没有意识到你最近很不对劲,但在我们眼里却很明显。  唐富婆一定是跟她司机说起过,所以司机才会借着送钱的机会,狐假虎威让我报告你的行踪。如果不是我担心你的状态,也知道唐富婆担心你的状态,否则怎么可能把你的行踪告诉外人?  你想想,唐富婆作为侦探社的注资人,完全有权力要求你对异常行为进行解释,不用画蛇添足指使手下干脏活。”

卫正义分析的没有毛病,唐美人确实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看来又是自己草木皆兵。  刘长乐抬起裹着厚纱布的右手,揉揉额角,沉默许久,才声音低沉地说道:“老卫,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跟你保证,我没有失控。有很多事情,我现在还没有答案,不能告诉你。”

卫正义握紧拳头,身体前倾,恼火地盯着刘长乐:“老刘,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析分析也不行吗?老子不是想打听你什么狗屁秘密,只是他娘的想替你分担一些精神压力。你知不知道,在正常人眼里,你现在跟疯了没什么区别的。”

刘长乐坚定地摇摇头。  卫正义松开拳头,颓然地坐回原位,沉着脸,不再说话。  病房内的气氛逐瞬间凝重下来。  刘长乐终究是不愿意伤害到卫正义的感情,于是就缓和语气道:“老卫,不是我信不过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好吗?等我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后,一定会告诉你。”

卫正义点点头,声音闷闷地道:“好,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就行,别什么都把我外出去。”

他起身走到窗边,想伸手掏烟,却猛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后屁股兜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回身递给刘长乐,说道:  “今天下午去你家帮你拿换洗衣服时,大门口保安让我转交给你的,信是随其它快递一起到的,说是放好多天了。我想想,保安说的日子好像刚好是咱俩去天湖度假山庄那几天。”

说完,他就转过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夜色,自顾自地点上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刘长乐拿着信封,仔细端详。  这是老式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只用蓝色圆珠笔写着“3栋703刘长乐老师亲启”一行字。  笔迹苍劲有力,应当是经常用笔的人才有的功底。这年代,用笔的人很少,连老师都开始网上授课。  刘长乐捏着信封,眉头轻皱。  这年头通讯发达,大家有事都直接电话联系,写信这种老旧的做派反而很是少见。  他犹豫片刻,还是撕开信封,从中倒出一张裁剪的巴掌大的雪白信纸。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洛钢南院,15栋701室。  刘长乐怔怔地看着信纸上的字,鼻子忽然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无法遏制的悲伤情绪瞬间自胸腹间直窜上来,梗塞住他的喉咙。  泪眼朦胧。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碎。  又像是挣断了记忆的枷锁。  他捏着信纸,偏过头,捂住脸,双肩耸动,把呜咽压在喉咙深处。待悲伤情绪稍缓,立即用右手上裹着的纱布拭去脸上的泪水。  卫正义察觉到身后异动,回头看着刘长乐湿润的眼眶,诧异地道:“我艹,你哭了?不至于吧?咱俩以前读书时喜欢上同一个女孩也没见你这么难受。”

刘长乐怒声道:“滚蛋!老子是想躺下,不小心扯到左肩膀,疼得眼泪都给干出来了,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

“哈哈。”

卫正义掸掸烟灰,笑道:“你个逗逼,躺在床上不能动,还给老子整活。”

说着,他把烟头在窗台上摁灭,弹进垃圾桶中,走到床边给刘长乐身后垫上一个枕头,问道:“谁给你写的信?还挺复古的。”

刘长乐回道:“是房东联系不上我,给我留的小纸条,提醒我检修天然气。从度假山庄回来后,我已经回过他电话了。”

“行,没事就好。”

卫正义转身向门口走去:“你自己待着吧,我去吃点东西,顺便给王倩打个电话。”

刘长乐目送卫正义关上病房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在天湖度假山庄那几天,发生过很重要的一件事:黄伟民在万安山精神疾病康复中心病逝。  也就是说,有人在黄伟民病逝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送来一封信,告诉他一个地址。恰好,黄伟民弥留之际,也托韩冰洁还给他一把钥匙。  他从裤兜中掏出那把钥匙握在掌心,很有可能,这就是洛钢南院15楼701室的钥匙。  那么,是不是说,黄伟民隐藏起来的秘密就在那里?并且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别的同伴?  刘长乐展开信纸,记牢地址后,就把信纸撕的粉碎,扔进床边的垃圾桶中。  他靠在枕头上,闭上眼,调整呼吸,挖掘关于洛钢南院的回忆。  渐渐的,伴随着轻微的头痛,脑海中翻腾出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他身后背着沉重的书包,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混在下班的人流中走向一道铁门。  铁门上方焊着漆成红色的“洛钢南院”几个铁艺字体。  这道铁门对面,隔着马路的是“洛钢北院”。  铁门后是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家属院。  一栋栋红砖楼房外墙上攀爬着碧绿的爬山虎,细碎的阳光自高大的梧桐树枝桠间洒落下来。  有人在树下的空地上打羽毛球,看到他后热情地打招呼:“阿乐放学啦。”

用来锻炼身体的单双杠上挂着不知谁家晾晒的被褥。  他循着记忆,走进15号楼的门洞,立时闻到一股炝锅的香味。他避开楼道口停放的几辆自行车,饥肠辘辘地踏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长长楼梯,一直到701的门口。  进门地垫旁的简易塑料鞋架上摆着几双拖鞋,他踢掉脚上的运动鞋,换上那双小拖鞋,拧开门,走进玄关。  客厅中的电视正在哇啦作响,播放的综艺节目中传来观众夸张的大笑声。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棕色的皮革沙发上,跟人打着电话。  客厅对面的厨房中传出锅、铲碰撞的声音。  厨房外的餐桌上摆着几盘菜,居中的是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他卸下沉重的书包,站在客厅口高喊着:“爸、妈,我回来了!”

…  一片朦胧的白光照进回忆中,记忆的画面如汤沃雪般瞬间消融。  脑袋剧烈的抽痛着,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插进太阳穴中蛮横地搅拌。  刘长乐睁开眼,自喉间发出压抑、不甘的咆哮。  怎能忘记!  泪水夺眶而出。  他侧躺着,右手按压着跳痛的太阳穴,大口喘息着。  明明记得小时候的家在洛河旁的高档小区,站在自家阳台就能俯瞰河景和洛河公园…可莫名熟悉的洛钢南院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这段记忆?  脑袋越来越痛,当痛到无法承受时,他眼前一黑,已不省人事。  当刘长乐再次醒来,已是凌晨时分,医院走廊中的灯光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照进来,驱散诡谲的黑暗。  卫正义侧躺在病床对面的长条沙发上,盖着条医院的薄被,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夜很静。  刘长乐眨眨眼,举起右手轻轻捶打着发木的脑袋。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却又完全没有印象。  长出口气,他靠在枕头上,看到被子上随意放着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他拿过信封,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上面写着“3栋703刘长乐老师亲启”一行字。  有人给我写信?  他皱眉打开信封,里面空空如也。  打开信封的动作如此熟悉,仿似之前有这样做过一样。  他怔怔地看着信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信纸:洛钢南院,15栋701室。  鼻前突兀地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味。  那味道单是回味起来,都让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你有多久没有回家陪父母吃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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