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闻人筠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脸色十分地冷，但却不是对春香。孙茹儿感受到闻人筠的寒意，刚刚还嚣张的神色立刻便收敛了几分。虽然闻人筠很久没有主管舒家的事务，但她仍旧是这府上的正夫人，是舒岳衡唯一明媒正娶回来的结发妻。“姐姐，我只是帮你教训教训身边的丫头，我就害怕她现在这么嚣张，总有一日会骑到姐姐的头上的！”
孙茹儿很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能伸能屈本就是她的本能。这么多年来，闻人筠虽是一直在房中礼佛念经，但是孙茹儿是什么样的人，她自是看得清楚。而且，她心中对孙茹儿的恨更是百般千般。所以无论孙茹儿说什么来挽救，闻人筠都不会放过她的。“二姨娘这代掌主母的位置坐久了，怕是很不习惯只做这舒府中的小小姨娘了吧？既然二姨娘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春香，你就帮二姨娘回忆回忆。”
春香扯起一个报复的笑：“是，夫人。”
孙茹儿有些慌了，喊道：“姐姐难道要无缘无故地对我用刑吗？这若是被老爷知晓了，姐姐怎么说得清楚！”
一提到舒岳衡，闻人筠心中的某条线就像是突然断了般。就是因为当年她久久生不出儿子，舒岳衡才将这个狐媚子娶进门，就此，她和舒岳衡之间的感情才有了裂痕；而就是因为舒岳衡得了儿子便对这个狐媚子处处庇护，这个狐媚子又从中挑唆，所以，她才和舒岳衡越走越远。如今，她的女儿们都已经长大，她也是时候好好地清理清理这个家了。“无缘无故么？”
闻人筠冷笑起来，“春香，还不动手？”
“是！”
春香上前便给了孙茹儿一巴掌，孙茹儿一下子被打懵了，然而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又被春香揪着头发拉到了一旁的水缸旁。水，冰冷的水淹没了孙茹儿的头，还夹杂着细细的冰渣子，割得她的脸生疼。孙茹儿一边挣扎，一边呼喊，可是她每次张开嘴，口中又被水灌满，令她呼吸困难，几乎就要窒息。舒青杳来的时候恰巧看到这一幕，而闻人筠与她对视一眼，依旧是没有喊停。这寒冷的冬日，孙茹儿被按入结了薄冰的水缸里，相信撑不了多久，她就会死掉。舒青杳淡淡地瞄了一眼那连挣扎的力气都逐渐失去的孙茹儿，然后对闻人筠道：“母亲，二姨娘若是死了，父亲那里可不好交代。”
闻人筠沉默了片刻，终于才让春香停了手。孙茹儿的丫鬟一直跪在一边，又急又怕，连孙茹儿被春香从水缸里拉起来丢到地上，她也不敢上前。舒青杳道：“还不快把二姨娘扶回去？”
那丫鬟这才哆哆嗦嗦地上前扶起孙茹儿，欲要离开时，又被舒青杳叫住。“若是老爷问起今日的事情，可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丫鬟连连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行了，下去吧。”
丫鬟扶着奄奄一息的孙茹儿退下了，舒青杳才上前向闻人筠请安。“母亲。”
闻人筠回身坐到正堂中那把舒家主母应该坐的位置上，才应声：“嗯，你怎么来了？”
舒青杳道：“我听说母亲要开始掌管舒家事务，特意前来为母亲分忧。”
闻人筠是知道她这个二女儿最是喜欢齐小昭的，母女俩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所以为了维持现在的和谐，她是绝不会让舒青杳知道她害死了齐小昭的孩子的。“这些事情便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多去陪陪小昭，安抚安抚，也好让她心情舒畅些。”
舒青杳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小昭姐姐那边我已经去过了，她虽是伤心难过，但是天意如此，她也无法违背。而眼下母亲要重掌舒家，我又刚好知道有关舒家商铺的一些事情，肯定是要来禀告母亲的。”
闻人筠这才正视起舒青杳：“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
舒青杳道：“听闻舒家在离都城不远的陵城有两家商铺，分别是卖茶和卖酒。但是陵城的茶行本就不景气，而我们舒家的茶铺也常年处于亏损的状态，所以我建议母亲不要再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在那扶不起的商铺上，而是将茶铺转让出去，将重心放到卖酒的铺子上，将其扩建成酒楼。陵城乃是富商之家，夜市也十分地热闹，酒楼的生意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闻人筠知道舒青杳博学多才，没想到她对这些商号经营之道也颇为精通。此时的一番话当真是深得她心。“还是你思虑周全。”
闻人筠赞赏地看了舒青杳一眼又吩咐道，“春香，立刻吩咐下去，将陵城的茶铺转出，扩建酒楼。”
“慢着。”
舒青杳又道，“母亲不必担心此事，这件事情我会告诉长姐，长姐也会亲自去一趟陵城，为母亲办好此事。”
“画画？”
闻人筠一直都是满意的神色，在提起舒妤画之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头。舒青杳注意到，又小心翼翼地问：“母亲，长姐怎么了？”
闻人筠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几分：“她一个下堂妇就不要在外丢人现眼了，还是好好地留在家中，好好地寻下一个人家！此事，就由你去做。”
“是，母亲。”
舒青杳轻蹙了下眉，但同时也低下了头，所以闻人筠并没有看到她的神情。闻人筠变了，这是上一世，舒青杳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重生这一世只是想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想做到上一世她没能做到的。但是即便是她再万分小心，还是会有新的遗憾和悔恨，一不小心便又要困扰她一生。就像她要如何处理好闻人筠和齐小昭，就像闻人筠和舒妤画，就像舒娉婷和她……直到此刻，舒青杳才真正地体会到那日，在那片风雪沉静的温柔湖心中，闻人安对她所说的那些话。——若是能够再强大一些，强大到足以应付这件事中所有的痛苦，那便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