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云听完牛叔的话，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感情太上皇是害怕小儿子上位，怕他会不管不顾地进行削藩。 太上皇也是害怕大周和凉王起了兵锋。 或许，太上皇所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儿子根本就不是凉王的对手。 如果皇位由小儿子来坐，太上皇惧怕的是，或许这大周的天下，就不会是姓张的来坐了。 而自己的老爹，如果真心想称帝坐天下，在他没归顺乾武帝的时候，便已经可以称王称帝了。 想来，当时的正统帝，能够许下让老爹坐镇北平和辽东。 正是因为当时的正统帝确信，老爹确实是丝毫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这也是太上皇，一直在试探自己这位凉王世子的原因。 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这个未来的凉王，会不会夺了他后代的江山。 此前传出过一些信息，老爹深夜进宫，在太极宫和太上皇谈了一夜，后来便有了景顺帝的那道旨意。 凉王世袭三代，也就是从自己这一代而下。 自己的孙子是最后一任凉王，随后便降为凉国公，到凉国公之后，才是世袭罔替。 也就是说，自己的孙子辈后代，将会在凉国公这一爵位上，一直坐到大周江山不复存在。 又或者是后世之孙，被大周皇室夺了国公的封号。 景顺帝的这道旨意，也是因为大雪龙骑无召私下安南事件。在没有得到大周律法允许前，大雪龙骑私自屠了近千丁口的善后之举。 目的，便是掩饰一翻皇室的脸面。 徐北云往深处想了许久，他也想不透，老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答应了太上皇此事。 毕竟，正统帝曾经承诺，许凉王一直世袭罔替下去。 想不通老爹的行为，徐北云只能等以后回王府后，再侧面向老爹打探一下。 又或者是说，老爹恰恰是借大雪龙骑下安南这一事件。 而向大周皇室的一翻示弱行为？背地里在谋划更大的利益？ 还有什么利益，比得上王位的世袭罔替？ 难不成？老爹想让自己坐上帝位？ 想到这里，徐北云不禁在心里想到了八个字：为母则刚、为父则强。 从牛叔这里能够听出，这个东昌王，是一个做事极其不讲手段的人。 只要对他有利的，他显然是会无所不用其极。 听完牛将军的这一段话，徐忠他们和回来的王宁，皆是在心里鄙视一翻东昌王。 牛将军的这翻话，算得上是极为机密的。 毕竟由此可以瞧出，王爷在大周的皇宫里面也是安插了耳目。 脑筋转得快的徐良，听了牛将军这翻话。 他低头想了一会，这才抬头问了一句：“会不会，此次的刺客和东昌王有关，毕竟世子一直在查私盐一事，前几天还从梅家的账册得知，这东昌王也是个不安份的主。”
其他人听徐良一说，纷纷低头沉思起来。 徐北云回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徐良，这才重又回转身来。 对于他们能够多想，多问。这是件好事。 “极大可能，刺客应该是吴元龙等人派来的无疑。”
说完，徐北云这才将自己心里的计划，和众人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脸上皆是露出古怪的神色。 牛方听了，哈哈一笑。直言道：“世子此策甚妙，既不会惊到那位东昌王，却又能将梅家给办了。挺好。”
徐北云的计策很简单，就是以钦差遇刺重伤不醒，将今晚所有来汪府赴宴的人，一一圈禁在汪府里面。 再将他们所有的府邸给围起来，以搜查刺客为名，再一一搜查他们每个人的府邸。 这样一来，从梅家里面查出一丝私盐的证据也就名证言顺了。 至于幕后的刺客黑手。 徐北云便交给专业的王芳和方秀他们两人去办便成。 …… 却说方秀带人出了汪府，在门外想了一会。 这才对他身后的一名密探吩咐道：“你且带人去那处扬州瘦马的院子瞧瞧，我这便回去找一下汪知松。某要问他一些事。”
那名密探闻言，有所不解地问了一句：“统领，您不亲自过去瞧瞧。”
“如果我猜测不错，那边一早便已经楼去人空，如果有剩下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你且先过去，如果看见活口，直接控制起来。”
那名密探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带齐人手，直奔扬州瘦马的坊院而去。 方秀转身回了汪府。 却说扬州府衙那边，在城门守卒敲开府衙大门后。 扬州府衙顿时乱成了一片。 梅应元今晚恰好留宿府衙。 闻听城门守卒急报：钦差大人在汪府被人行刺，现在情况不明，而钦差大人的骑军护卫，数百骑才刚刚进入城里。 梅应元脸色吓得苍白一片。 钦差遇刺，作为属地主官，不管钦差最后如何，他的下场都极为不妙！ 梅应元匆匆披了一件外衣起床，听完守卒最后禀告钦差的骑军进城。 直吓得他差点跪了下去，幸好旁边的老仆眼快伸手扶了一下。 作为扬州最高的官长，钦差在他的辖地遇刺，他最轻也是丢官或者打入牢狱。 严重的话，全家被判个抄家入狱。 梅应元突然醒起，上个月，这位钦差大人还抄了近千万两银子送上神京城。 这么大一笔功劳的钦差大人，如果在他的管辖地出了事情。 天子为了功臣作表率，怒火之下的天子，还不得把他给撕了？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汪府查看，而是让老仆快速磨起墨来。 随后，他急忙手书了一封书信，装进信封上了蜡，递给心腹仆人说道：“你去库房拿上足够的银两，第一时间出城前往神京，亲手交给我那位大兄。不得有误。”
说完，梅应元再匆忙写了一份扬州府衙的公文，用上大印，一并递给老仆。“拿着这封公文，你便可以马上出入扬州城门。”
瞧见那名老仆神色惊慌地接过书信，带着那封公文走了出去。 梅应元心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管钦差最后如何，他都要第一时间，联络上神京城的那位族兄，请翰林学士的族兄替他在神京城走动走动。 按族兄刚提升为学士这一职位，想来他在天子眼里，还是能被天子瞧得进去的。 只要族兄肯卖力替他走动，如果免除官职便可无事，那么他也心甘情愿了。 最好的是，能够免除他的牢狱之苦。 想到这里，梅应元这才匆忙换上他的四品官袍。 随后出了门，招呼上雷候等一众府衙属官。 梅应元带上一众举着火把的府衙捕快，这才出了府衙大门。 雷候的神色也是焦虑不安，如果钦差出了事，他这个同知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对那位嚣张跋扈的钦差少年，雷候本身就一直不待见他。 但此时，雷候却是在心里祈祷着，他千万不要有事。 别说雷候，就连梅应元都恨不得将那名刺客给千刀万剐！ 扬州府衙属官们，沉默地簇拥着知府梅大人，开始朝汪府的方向跑了起来。 连知府梅大人都没敢坐官轿，出了府衙大门便焦虑地小跑了起来。 他们这群平时娇贵了的府衙官员们，暗暗在心里叫苦不已。 小半个时辰，梅应元这才气喘呼呼地来到汪府大门。 就在梅应元刚想问一下钦差大人的护卫时，他却瞥见，先前打发出去的老仆人，脸色焦急地从远处打马而来。 不等老爷问出声，那名老仆打马来到汪府门前，跳下马背这才焦急地道：“老爷，扬州城门皆是已经被自称钦差大人的护军接管，所有人等没有钦差大人的手令，不许进出。老爷您看？”
梅应元听后，在心里不停地暗自叫苦。 此时的他，也没有心情去责怪别人鹊巢鸠居。原本封城出入只有府衙才能办，现下钦差的护卫接手过去，显然是情况极其危急。 梅应元想了想，便让老仆先回府衙，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他这才问了一句，守在门外的钦差护军。道：“本官扬州知府梅应元，惊闻钦差大人在汪府遇刺，不知道钦差大人当下是否安好。 本官将府衙所有人手皆是带了过来，是不是将行凶之人，交给本府的捕快们查问一下？”
远远瞥见扬州府衙这一大票人时，汪府门前的王府侍卫，一早已经得到了指令，直接道：“此事不归我管，大人且带人进入汪府罢，自然有人与尔等对接。”
说完。王府侍卫侧开了身位。 就在这时，不远处打着近千支火把。细看之下，接近三百骑带着数百名步行的大周正规军，他们正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汪府大门前。 梅应元听见响动，回头一瞧。 当他认出带头的人，原来是扬州卫的正三品指挥使、信国公亲军出身的杨志，正带着他手下的五名千户赶了过来。 梅应元见状并没有惊讶，如果杨志没有过来，他才会觉得惊讶。 还没有等梅应元上前打招呼，他耳旁却骤然闻听一声暴喝：“列阵！来者止步！”
惊吓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梅应元打眼一瞧，却发现徐钦差的护军，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强弩对着杨指挥等人。 “且慢！且慢！这位是扬州卫的杨志杨指挥使，不得无礼。”
梅应元没有多想，脱口而出。他非常担心起了冲突。 今晚发生了钦差遇刺，如果再发生钦差护卫和扬州卫起了冲突，他这个扬州知府也就离死不远了。 但梅应元显然是错估了这群护卫。 只见那带头之人，手轻轻一举，沉声喝道：“警告射击！”
话落，五十支强弩直直射向五十步开外，五十支箭矢，直接插在地上排成了一条直线。 显然，如果对方胆敢越过警戒线，他们真敢朝对面的大周正规军射击。 对于杨志来说，他能亲自前来慰问一声，就算给这位钦差极大的礼数了。 哪怕这位钦差死在了扬州城，顶多他杨志也就是被贬到偏远地方，又或者在边关，吃上几年的风沙。 过不了多久，他照样会被信国公给调回来，继续当他的正三品指挥使。 先前，城门校尉拿出一道圣旨，要了他手下三个千户的指挥权。 杨志本就已经在心里窝了一把火。 此时，坐在高头大马的杨志见状，脸色急变，随击破口大骂：“某乃正三品指挥使，昭武将军，谁给你的狗胆朝本将动武。来人，给本将拿下他们。胆敢反抗，击杀之！”
“哚！”
一支弩箭直接射中杨志的坐骑前腿，战马吃痛之下，直接朝天嘶吼一声。 随即杨志跨下的战马前马蹄一掀，差点没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幸好杨志骑术过硬，以莫大的力气将坐下马骑勒紧。 而他的亲军护卫，及时分出数个人手，这才将吃痛下暴躁不安的马匹拉紧。 没等杨志的亲军抽刀，准备攻击对面狗胆包天的护卫时。 随后，杨志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敢动俺的人？下一支箭，俺老牛直接就射你身上。”
牛方说完，这才将手中的强弩抛给另一边的大雪龙骑。 杨志仔细一瞧，发现朝他射箭的人，正是凉王身边从不离身的另外一个人。 见此，杨志目光一凝，心里震惊莫名！心跳加速了跳动。 阴沉着一张脸色，杨志从马背跳下。 牛方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但是，杨志显然是并不敢在牛方的面前拿大。 “你！和梅知府两人进汪府，其他人各自回了罢。噢，雷同知也可以进去。”
牛方说完，转身进入汪府大门，对眼前大惊失色的一众扬州府属官，没有多看一眼。 杨志的亲军队头也是一愣，他何时瞧见过指挥使如此憋屈过。 不过，亲军队头瞧见自家指挥使，虽然阴沉着一张脸，但他却并没有喝令他们动手，那名亲军队头便安静地肃立一旁。 梅应元心下大为惊奇，向来目中无人的杨志，一对上刚才那四十多的壮汉，就好像哑了火似的。 他假装看不见杨志面上的阴沉，苦着脸打了个哈哈，这才朝杨志点了点头，带着雷候一起进了汪府。 “指挥，请带上我等，不能让你一人进入汪府。”
杨志的亲军队头出声劝了一句。 “不用，我没事。”
说完，杨志想了想，这才对另外三名千户嘱托一声，让他们转告下面的百户，一定要认真执行钦差的命令。 那三名千户闻听指挥大人前后矛盾的命令，一时怔在原地。 瞧见指挥大人朝他们瞪了一眼，三名千户这才打马朝城门而去。 杨志正了正官袍，这才抬脚进了汪府大门。 对于牛方，杨志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他可是还和前面射他马儿一箭的人，并肩作战过。 严格来说，他们两人皆是亲军出身。 只不过，一个是信国公的亲军，一位却是凉王的亲军头头。 这显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这也是杨志在盛怒之下，甫一瞧见牛方，便完全哑了火。 整个大周，虽然明面上看似信国公和武王，他们两人从不惧怕凉王。 但杨志不是信国公，他以前只是信国公的一名亲军。 面对牛方，哪怕正三品的他也完全硬不起气来。 “原来杨指挥使也得了信儿，方才那名将军是杨指挥使的旧识？”
进了汪府后便慢了下来的梅应元，待杨志进府后，他这才旁若无事地打探了一句。 “梅大人，本将劝你一句，你还是担心担心，如果钦差在扬州出了事，该如何平息圣上的怒火罢。 别的事，少来打听。”
说完，杨志也不理会脸色一变的梅应元，迈步沉默着跟上前面牛方的脚步。 雷候一直竖起耳朵，期望能够从杨指挥口中，听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儿。 对于扬州卫的杨志，雷候向来是看不惯的。 方才这一出，倒是让雷候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仗着信国公的杨志，向来目中无人的杨指挥使，在扬州城也是有他害怕的人。 三人心里各自怀着心事，沉默着跟随牛方来到湖心亭。 这时的湖心亭，那名受伤的女子和医师皆是已经不在一楼。 徐北云已经让人将那名女子抬到三楼去休息了，毕竟医师嘱托过，为了避免伤口感染，最好是就地休息，不要轻易将伤者移动。 徐北云就在二楼，安静的等待扬州知府梅应元、以及扬州卫指挥使的到来。 梅应元等人跟随牛方的脚步，直接上到湖心亭二楼。 等他们三人瞧见，钦差徐大人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梅应元和雷候一直担忧不已的心情，这才完全落了下来。 只要钦差相安无事便好，扬州府衙只要配合钦差，将幕后之人抓获，那么他们也不需要担心会被问罪下狱了。 不过，还没有等梅应元和雷候放下心情。 牛方下面的一句话，却将梅应元和雷候惊得心脏快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你们眼前这位，便是凉王世子殿下，你们还不大礼拜见！”
牛方说完，双手环抱肃立在世子身侧。 杨志在看见牛方时。 他便已经在心里猜测一翻，钦差的年龄，按理当和凉王世子无差。 此时听见牛方亲口说了出来，杨志并没有和梅雷二人那样震撼。显然是他一早已经作好了准备。 这时的杨志，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这才跪下大礼拜道：“末将扬州卫指挥使杨志，参见凉王世子殿下！”
闻听杨志的见礼声，梅雷二人喉咙间鼓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双双相视一眼，看见对方眼睛里震撼的神色，两人苦笑一声，这才跪礼请安！ “扬州知府梅应元，见过凉王世子殿下！”
“扬州同知雷候，见过凉王世子殿下！”
大马金刀坐着的徐北云，从他们三人甫一上来时，便一直暗中打量着他们三人。 刚才杨志私自下的那一撇嘴，也是被徐北云收入眼中。 徐北云先是审视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志，这才轻轻抬了手。 牛方见状，出声道：“世子免了你们的礼，且起来罢。世子殿下的身份，在扬州城只有你们三人知道。 如果谁泄漏了世子殿下的身份。别怪俺老牛没有提醒一句。老牛会一一找你们算账！”
杨志一听，心里不由得暗自骂了一句晦气，早知道便在家里睡大觉了。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这位凉王世子，在扬州有什么大事要密谋。自己今晚，算是不小心掺和了进来。 从圣上给他的钦差名头来看，圣上显然是早已经知道，他凉王世子的身份。 由此可知，圣上应该是和世子密谋大事。 自己一头给撞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坏事。 梅应元这才后知后觉想到，他一直奇怪，陛下怎么会给一位少年如此权重的旨意，三品以下皆可由他一言而决。 感情，这位爷是凉王世子。 雷候也是神色复杂，他快速打量了一眼凉王世子，这才和梅大人他们，从地上起身。 不过，还没有等他们三人站好，牛方阴冷的一句话，却又把他们三人重又吓了一大跳，包括杨志。 “大周律，如果在管辖地，亲王世子以上被人行刺，属地主官一律全部革职查办！如果官员牵涉进谋刺一案，赐死，祸及家人！”
牛方说完，嘴角边含着冷笑，看了一眼场上三人。 闻听此言，梅应元、雷候、杨志三人皆是脸色大变。 梅应元直接吓得重又跪了下去！额头冷汗直冒！一时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雷候也是脸色一沉，这位将军言下之意，似是想要连坐他们的意思。 想到这里，雷候紧紧盯着端坐上首的凉王世子。似乎是想从凉王世子神色间瞧出端倪。 杨志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在门前的嚣张，更没有了先前撇嘴的轻松心情。 以凉王护短的心性，别说信国公了，哪怕他是皇子，也没有好下场！ 十五年前，凉王妃遇刺一案，牵扯到了一位驸马爷。 后来那座驸马府，直接被凉王派兵给围了，连审问一句都没有，驸马直接被凉王赐死。 而府上的公主，则是惊吓过度，晕死了过去。 当时，杨志可是陪同信国公，带了兵前去劝告凉王的。 对此，杨志可是历历在目。 现在的杨志，听到牛方阴冷冷的一句话，后背的冷汗，已经是浸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