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英姿勃发准备出击，王得仁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恰在这时李卑收到山口急信，有三四千贼寇正急速赶来。 “难道王承恩完了？”
李卑急忙招来众将商议，不管老王完没完，反正绝不能让短毛贼挡住后路。 当下决定由参将刘迁和艾万年以及张应昌带队前去阻拦。 刘迁刚从陕西过来，除了在沁水城外看了场炮战，还没跟短毛贼面对面交战，不怎么慌。 艾万年和张应昌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尤其老艾知道短毛大统领底细后就有了心结，再加上大顺军确实够强，他不愿干了，已经向上面递了回家养病的报告。 “唉，撑过这一次万事大吉！”
…… 李过看着大队明军离去不由得心花怒放。 这两年怀庆、卫辉那边连番大战，沁水一直风平浪静。其他营里的队长都纷纷升为哨长了，一一四营除了补充过一哨人，其余原地踏步。连手榴弹都没给多配几个，更别说火炮和火枪了。 没有战绩一切免谈。 李过撸起袖子正要干，又接到李满天带着七哨警卫队已经到达城外的好消息。 将近三倍的兵力优势，明军跑不掉了！ …… 佛爷山下，刘宗敏一把摘掉帽子扔在地上，露出大光头。 “合该老子开张发财！”
沁水方向来的明军已经是瓮中之鳖，所以只留下副营赵忠心带着三百重甲火枪兵、一千炮灰兵，以及楯车、五门火炮在山路中挡住他们。 刘宗敏要带着剩下两千多人先掉头打垮后面的追兵。 这边贺人龙接到夜不收来报，刚急匆匆摆开阵势，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中回响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武平孝抽刀高举，“冲！”
“万岁！”
刚下马的一队重甲兵呐喊一声往前狂奔。 在炮口下无遮无挡冲锋谁不害怕？但军令下来了你敢退缩？ 火光一闪，一门弗朗机抢先喷出无数弹丸。 顺军打头的十二人提着长矛义无反顾，距离拉近到了三十步。 “轰！”
“轰！”
“轰！”
对面明军三声炮响过后，武平孝没管前队伤亡如何，刀一挥，剩下的三百人全体冲锋。 趁着装弹空隙，冲过去就赢，冲不过去就死。 重甲再厚也挡不住近距离炮轰。机会只有一次。 …… 十二月初七日凌晨，大顺河南巡抚狄遵制收到国防动员部副长李守栋的手令，当即下达紧急动员令。 当天晌午，八支警卫队陆续到达孟津对岸。 第二天，临时征召的三千多民壮抵达黄河边。 第三天，又是六千多民壮赶到。 这就是大顺厉害之处：经过“宣传队”、“播种机”一过，原本的韭菜都变成了长矛！ 他们要保卫来之不易的幸福家园。 黄河对岸的孟津县安置了八千多流民，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很多人连草房子都没盖起来。 好在大顺每天管着一干两稀三顿饭，饿不死；黑煤炭也管够，不至于冻死。 田产也在按部就班的以户为单位分发，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是一群流民先等来了官军进剿的消息。 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好不容易刚安稳下来，流民们死活不愿意临时避一避。 他们对大顺军有信心。 可是哈台吉的信心严重不足，天寒地冻的他却急上了火。 三边总督洪承畴带着四千多兵马已到洛阳，距孟津不过四十多里路程。 邓玘和磁州兵备常道立带着四千多人正由釜口陉进入上党；梁甫和河北道袁楷带着四千兵由井陉入上党。 左良玉、汤九州、倪宠、王朴带着六千多人蹲守在卫河旁，他们大概要会合了真保巡抚丁魁楚后再对卫辉发起进攻。 河南巡抚玄默又纠集了三千多人马，已出了开封城往西而来。 还有，蓟辽副总兵许定国带着两千多兵马南下；京城勇卫营两千多兵马南下。不清楚他们现在走到哪了。 哈台吉心急如焚。 高一功要看守太行山，李过正在沁水激战，不能指望他们派援兵。 刘芳亮正在大别山里做寨主，更不用提。 白旺的整编第七十六营有一哨在怀庆，其他六哨去了卫辉。 哈台吉孤立无援。 袁宗第和谷可成不晓得溜达到哪去了，可能去了许昌也可能去了南阳，大统领已经传令召回谷可成，只是天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哈台吉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洪承畴和玄默两支兵马。 人家有六七千人，自己只有三哨骑兵。虽说还有警卫队和民壮，老哈可不敢指望他们。 “唉！”
哈台吉和孟津知县张尔葆同时叹了口气。 老张看着城外慌而不乱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论公，他和流贼不共戴天；论私，他对大顺颇有好感。 短毛贼把黄河以北经营的红红火火，老百姓安居乐业，万历年时最好的光景也不过如此了。 今年河南又是个饥荒年，大顺治下一石粮却只卖一两银。孟津上次修黄河堤时顺便通了水渠，就这年底粮食还要卖二两三钱一石。 很多孟津人每天不辞劳苦的过河去对面孟县买粮，虽然按规定每次只能买五斤，短毛贼已经被称为活菩萨了。 张尔葆心里五味杂陈。 三边总督洪承畴一来，怕是大顺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要毁于一旦。 “唉，原想着叫你来开开眼，看看短毛贼的新政，不料战事骤起，反倒误了你的性命。”
“叔叔言重了。县城残破，流贼旦夕可取，何必等到现在？若洪总督前来，咱们更不用担心了。”
张尔葆看着张岱，唯有苦笑。 确实，别说流贼攻打孟津，哪怕只漏一个口风出来，张知县要是有抵抗心思，愚夫愚妇们送的上吊绳子能堆满县衙。老张若是想投井，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在他眼前出现一口深井。想喝药也行，各种毒药免费奉送，只求知县老爷赶紧去死，别抵抗大顺军。 曾有几拨愚夫愚妇成群结队跑去怀庆情愿，要求短毛贼早日解放孟津县。这事张尔葆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几个带头人他也认识，但是能怎么办呢？ 老张相信，他要是敢处理那几位，当场就能被衙役打死。 然而哪怕大顺把几千流民安置在城外，却对眼皮底下的县城毫无兴趣。真是搞不懂那位短毛大统领怎么想的。 战事一起，张知县怕的不是大顺军，相反更担忧的是官军。那帮人什么德性这两年听说的太多了。 洪承畴又如何？他要在孟津吃喝拉撒，张知县就必须全力供应。拿毛线供应官军？前不久黄河对面的山西就有位知县不堪压榨自尽了。 侄子张岱毕竟还是太年轻。 “贤侄，趁变乱未到，速速回乡吧！”
张岱却不愿走。 大顺军曾在南京出现的事情坊间已经传遍，虽然官府并不承认。绍兴人小张对短毛有一百二十分的好奇，好不容易有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张岱今年奔四的人了，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在他看来，八股科举制度乃是统治者用以“镂刻学究之肝肠”、“销磨豪杰之志气”的恶辣统治术之一。 大顺治下的新学令他十分好奇，来孟津之后翻看了小学课本、中学课本，果然有点意思。最起码的一点，考试成绩是好是坏有据可依，题目作对就是对了错了就是错了，不会让考官口味影响成绩。 再者，张岱有感于明代所修的史书多有缺漏，体例不善，尚无佳作，所以正在编修一部自明太祖建国开始到天启七年为止的明史。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孟津人王铎耳里了，人家还通过张尔葆给张岱支助了一千两银子。 小张这次之所以来孟津也有这么个原因。他还听叔叔说短毛贼也正在筹备编修明史，实在令人惊讶。 说起王铎，张尔葆真是一言难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他有理由怀疑老王已和短毛贼暗通款曲。 他曾致信询问老王，面对眼下局面该如何是好？ 老王只回了简单几个字，“听其言观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