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贯渔村的大道上，正行走着三个少先队员，金风不时从田野上吹来，拂动他们胸前的红领巾，一飘一忽，像一束束燃烧的火炬，在翠绿的田野上闪烁着耀眼的光泽，道路两旁杆粗叶硕的意大利白杨树，挡住西斜的阳光，给他们浑身增添许多清凉的感觉。他们走着，走着，荡儿和晓芡渐渐领先，汪明被甩在了后头。荡儿说：“汪明！莫气！向自己的爸爸赔礼，不丑！”
“……”晓芡说：“汪明！荡儿说得有理，你要听呢！”
“……”荡儿和晓芡没听见答话，回头一看，才发现汪明怏怏不乐地落伍两丈远。他俩停步，等候。汪明照样低着头，慢慢腾腾地移动双腿，还不时停下来，用脚尖踢起路面的鹅卵石。荡儿和晓芡对视一眼，耐心等待着。汪明终于走上来。荡儿和晓芡各拉着他一只手，一起朝目平湖走去。“嚓嚓！”
“嚓嚓！”
单调的脚步声在田野上震响。“站住！”
荡儿突然松开汪明的手，大声命令道。晓芡和汪明都吃一惊，站住双脚，望着大队长。“汪明！我妈妈跟你好讲歹讲，只差牙齿没讲出血，你为何像水上打一棍，痕都没有呀？你满肚子抵触情绪，怎么能完成我妈妈交给的任务呢？”
汪明嘟着嘴，说：“我想不通！”
荡儿说：“你想不通，讲出来嘛！”
汪明说：“我讲了也枉然，你们不会站在我一边。”
他干脆蹲下，双手抱头，一动不动。晓芡劝说道：“你讲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你有什么话，就竹筒倒菜子————直说（梭）吧！”
汪明弹地跳起身，瞪大眼，挥动两只小拳头，愤愤不平地说：“我也是家里的一员，那五百元钱，我也有份。每天早晚，我不是放猪牧鸭，就是喂鱼捕虾，每一分钱里头都有我的血汗。只是爸爸把钱抓在手里，有的向外放高利贷，有的藏在家里和船上，不让我和妈妈掌管。这回，为了保护中华鲟我寻到五百元钱用了，是应该的嘛！为何说我是偷？”
话音未落，竟哽咽地哭了。荡儿见他落泪，心里的火气早没了，又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汪明！好兄弟！为了保护中华鲟，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你说是吗？”
晓芡说：“眼泪好贱，是水变的呀！不像男子汉。”
她故意激将，还把手伸进汪明胳肢窝底下，连抠直抠。汪明痒得受不住了，边抹眼泪，边格格地笑了。荡儿和晓芡同时刮着脸，脚步往前走，嘴里羞道：“一下儿哭，一下儿笑，黄狗洒尿，洒一瓜瓢。”
汪明追上去，要掐他俩。荡儿和晓芡同时吹一声口哨，扬起双腿，往前奔跑。汪明眼见追不上，索性停下来，喘着粗气，朝前招呼：“你俩莫跑了，我有话要说。”
荡儿说：“你又想不通是吗？”
汪明说：“莫嘻！我有正经事。”
荡儿和晓芡同时说：“你快跟上来呀！”
他俩站住了，也张大嘴巴，像拉风箱。汪明跨上前，朝荡儿伸出手，说：“快把你妈妈给的五百元钱交出来。”
荡儿问：“你要干什么？”
汪明说：“把钱还给我爸爸呀！”
荡儿从身上抠出五百元钱，交到汪明手上，说：“汪明，你打算怎样交给你爸爸，先做给我们看看。”
汪明吞吞吐吐：“这……”晓芡说：“你怕丑呀！先试一盘，有要不得的地方，荡儿帮你纠正嘛。”
汪明眼珠儿几闪，好像爸爸就在面前，双手举起五百元钱，低着头，说：“敬爱的爸爸！是我错了！我不该把您灌醉。我不该偷您五百元钱。我向您赔礼道歉。现在，我奉村长之命，向您退还五百元钱。请您明白，我们购买中华鲟的两千元钱，再也不差您一分一厘。”
“这，”荡儿踩一下晓芡的脚尖，递个眼色，说：“只能给50分。”
汪明问：“为什么？”
荡儿说：“只有一半诚意。”
汪明不服气，说：“还只有一半诚意呀！我肯向他低头认错，就算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荡儿说：“你爸爸正在气头上，光是这几句话，能压下他的火气吗？”
汪明问：“那要怎么样？”
荡儿说：“你的态度要更诚肯些，你的语气要更老实些，你要反复表示，愿意接受他的打骂，以后再也不敢把他灌醉，再也不敢当众顶撞他，再也不敢偷他的钱。”
汪明说：“他的耳光重，我怕。”
荡儿说：“你莫蠢。你越是表示愿意接受重罚，你爸爸反而不得打你骂你。你那样一说，他的心就软了。做父母的，有几个舍得打骂儿女罗！有时打几下，骂几句，都是在气头上。等到消气了，又感到心痛。那次，我妈妈打了我一耳光，我睡到夜里，妈妈还在我脸上吻了又吻。汪明，你依我的，保险不会挨打受骂。来，再做试验给我们看看。”
汪明两腿并立，脚后跟靠拢，捧起五百元人民币，深深地弯下腰，正欲开口，忽然湖堤上传来一阵呼喊声：“荡儿！钱！给你钱！”
他们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秋芋正打起飞脚，冲下堤坡，顺着浓荫大道朝他们奔来。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明明留下秋芋在机动船上看守中华鲟，为何擅自离开，跑回渔村来了呢？荡儿头一个迎上去，关切地问：“秋芋！你来了，机动船上的中华鲟谁看管？”
秋芋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答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