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地甩开他的手。“海星。”
他轻唤我一声后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着我。“你的车在哪儿？不是上你家去取东西吗？”
我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别过脸去。“我放在老房子了。”
“走吧。”
我拔腿往前走。站在他家楼下，我低着头踢着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口气平淡地说：“你去拿吧，我在下面等你。”
“海星，上去坐一会儿吧，我有话给你说。”
“我没话和你说。”
“海星，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严颜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矫情吗？”
我仰脸，睨着他模糊不清的面容，“当初我的确是为了你才委身于沈晖，可你不必觉得欠了我的，我是个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我所做的事全是我自愿的。”
“海星，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他很突然地拉起我的手。我挣了挣，他的手仿佛铁钳一般我根本挣不开。“你放开我。”
我急了。“海星，离开沈晖吧，我们重新在一起，他现在对我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我也完全有能力照顾你。”
他语气诚挚，握紧我的右手放在他胸前，“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吴昊，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
“你难道不在乎我跟过沈晖吗？”
我反问。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到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微茫闪动，他定定地睨着我，毫不退缩地说：“我吴昊要是在乎你秦海星跟过别的男人，我今晚就不会去你家了。”
“我在乎。”
我回说，“我没法子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安然地重新和你在一起。”
“海星，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了，你默默地为我付出这么多，你认为我会放掉你吗？”
“如果为了报恩，你大可不必。”
“如果只是为了报恩，我可以采取其他的方式补偿你。”
停顿数秒后，他忽然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面可还有我的位置？”
我逃避地低下头。“一点点都没有吗？”
他的声音发颤。一阵寒风拂面，我下意识拢了拢外套，抬头见他衣服单薄，于是说：“我陪你上楼去吧，天冷。”
“好。”
他转身走在前面。许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房间里阴寒逼人，我坐在沙发上只一会儿功夫手脚已是冰凉。“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从厨房出来，走近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里。“家里东西没搬走吗？”
我四处看了看，“还是老样子。”
“家私电器重新买了新的，这套房子以后准备给我姐，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
吴昊说。几口热茶下肚，我的四肢渐渐暖和了，很坦然地和他四目相接。人还是那个人，英俊依然，风采照旧，只是敏锐地察觉到细微处的变化，他比以前略微清癯了些，棱角分明的脸孔却更显俊朗。简单的衣饰，低调的大牌，他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令人折服的优雅和从容，是的，他比以前更自信了。男人的自信往往来源于地位和权势，我放心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海星。”
他目光灼热，专注地凝注在我脸上。“你比以前更有气势了。”
我由衷地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蹲在监狱里。”
他苦笑，“我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我浅浅笑着，“吴昊，别那么执着了，我和你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以前我倒霉的时候，你不弃不离地跟着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现在回来了，算是小有成就吧，你却不肯回到我身边，都说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你倒好，和我患过难，却不肯分享我的成功。刚才我已经向你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不在乎你跟过沈晖，其中的内情，你我都很清楚，海星，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忘了以前所有不愉快的事。”
“你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呢？我们回去吧，爸妈和严颜该等急了。”
我岔开话题。“好吧，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他站了起来。“吴昊，别耗时间在我身上了。”
“好了，我去拿礼物了。”
他意料不及地突然俯近，很迅速地在我脸蛋上轻啄一口，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秦海星，我要重新把你追到手。”
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颊上，他的薄唇离我只差分毫，仿佛下一秒就会吻上来。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忙逃避地别过脸去。回到家，老妈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我和吴昊之间兜了兜，脸上是掩饰不在的喜色。我的娘呦，你能不能含蓄点啊？我恼火地剜了她一眼。严颜斜斜地乜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包饺子。我知道她肯定误会我和吴昊旧情重燃，走过去弯下腰在她耳边悄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切，你俩走了一个多小时，谁信啊？”
她小声说。“清者自清，信不信由你。”
“海星，快来帮妈看看，昊昊送我的丝巾我戴着好不好看？”
老妈在卧室里兴奋地高喊。“来了。”
我想不到严颜是这么一个变化无常的人，前阵子还窜辍着我挤掉米姿争取转正，今天居然劝我和吴昊鸳梦重温。我很难适应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傻乎乎地盯着她两片上下翻飞的红唇，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听姐姐一句劝，别跟着沈晖混了，他除了能给你床上那几分钟快感还能给你什么？他和米姿4月1号举行婚礼，NND，居然和老娘的生日在同一天。”
严颜激动地朝我挥舞着拳头，“你趁早迷途知返吧，跟着吴昊你老爸老妈也能放心不是？”
“我记得你半个月前都不是这样说的。”
“懂不懂什么叫与时俱进啊？这世界天天在变，你的思维得跟上形势变化。”
她煞有其事地说，“我问过吴昊了，他说他考虑得很清楚，他不会介意你跟过沈晖，再说了，他在美国生活多年，思想远比国内的男人开放，对于女人的贞洁不会看得过重，归根究底，你当初也为了他才跟着沈晖的，对不对？”
我仍是一副白痴的表情，专心致志地喝着我的冻柠檬茶，拈着薯条一根根往嘴里送。“海星，回到吴昊身边吧，他能给你婚姻沈晖能给你什么？”
“严颜，我发觉你讲话越来越粗俗了。”
我鄙夷地冲她翻翻白眼。“我天天跟着吉少安混，那些个高档场所说话声音得低八度，你还得保持得体的微笑，踩着九寸高跟鞋和一群所谓的上等人说一些虚情假意的话，老娘都快憋疯了。”
她扒在餐桌上叹气，“豪门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是不是吴昊让你来劝我的？”
“是。”
她承认。“你上次在酒吧不是说他心里会有抹不去的阴影吗？记得你似乎讲了一部美国电影来举证说明。”
“此一时彼一时。”
“你立场真不坚定。”
“我主要是被吴昊的话给打动了。”
她直起身子很认真地说，“他上次回海市其实去看过你，还不止一次。”
我忽然想起在吉少南公司门口见到的高大身影，以及有天晚上回家在家属区跟踪我的男人。“你告诉他我在吉少南的公司里工作？”
我心念一动。“向他提过。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我去帮我妈买药？我开车刚到大门口，他就把我拦住了。”
“干嘛不光明正大地来见我？”
我脑子里灵光乍现，“对了，他有没有说他经常打我的手机，接通了又不说话？”
“是。”
她坦白说，“我曾经告诉过他你和沈晖之间的协议，不瞒你说，吴昊回国前就和我通过电话，我想他之所以迟迟不来见你是因为纠结，他既然恳求你回到他身边证明他一定是想通了，想透了。”
“我很好奇，你帮他来当说客，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有。”
她坦然点头，“但我更希望你和他能幸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情同姐妹，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你有好的归宿，至于吴昊，也许我说爱不是占有，你可能会觉得我矫情，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他过得比我好。”
“严颜，”我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握住她的，“你也会幸福的。”
“幸不幸福在于自己的感受，少安对我很好，我觉得很满足。”
机场的广播通知我乘坐的航班即将登机，我用力握了握严颜的手：“我该进去了。”
“走吧，我送你去安检。”
临进安检口，我和严颜热烈拥抱了一下，她贴在我耳边小声说：“希望你这次去天安和沈晖说清楚，非得拖到他结婚前才离开也太没有尊严了。”
“我知道。”
是应该下决心了。“你和沈晖分手了，自然会沉下心来考虑你和吴昊的事。”
“我进去了。”
离开一个男人再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世界上，总有比男欢女爱更贵重的东西。远远从接机的人群中见到他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心里顿觉欢喜，高举着手朝他挥了挥。印象中，他在外总是一副庄严宝相的样子，不曾想会当众将我搂在怀里。只是他箍得太紧，我有些喘不过气，冒着窒息的危险，缩在他怀里舍不得动弹半分。呼吸间是他熟悉的气息，我贪婪地深嗅着，才发现对他的想念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深。只是短短几分钟，我却像过了半个世纪，再仰脸看他，视线胶着再也挪不开。相拥着去酒店前台开了房，他说去二楼餐厅吃饭，我耍赖说先去客房。“已经7点多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他不干。“去房间里叫餐嘛。”
“有几个朋友约了我晚上去夜总会谈事，吃过饭我得赶过去。”
他说完见我噘得老高的嘴，又安抚地说，“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