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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操刀金创术(1 / 1)

攻城战事直到下午才算勉强收尾,城中肃清,逃出去的俘虏被抓到送回营中看押。  中午没吃饭,李孟羲跟着刘备跑了半天,也饿了。  他从怀里拿出布包着的几块饼子,自己拿了一块,给刘备也一块,刘备笑着接了。  剩下的分于众人,众人受宠若惊。  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入口甜滋滋的,分外好吃,刘备不由看向李孟羲。  “是糖饴,给小砖做了吃的。”

李孟羲解释道。  饼子不大,圆圆的,小小的一点儿。  虽说吃不饱,可稍能挡饿。  城中此时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  不久后,负责布置下口袋大阵尽抓南门黄巾溃兵的关羽骑马来了。  “大哥,除少许逃走之外,黄巾已抓尽。”

关羽前来报功。  李孟羲和刘备相视一眼,终于完事了。  “二弟辛苦,走!回营,准备酒肉,今晚犒赏有功之士!”

刘备哈哈大笑道。  低头,刘备看向李孟羲,笑问,“羲儿,又得拿你鸡鸭了。”

军中养的鸡鸭猪羊,全都在李孟羲那里养着,要犒赏有功之士,得很多肉食,自然得跟李孟羲要。  李孟羲点了点头,露出思索之状,稍许后,他道,“羊应该还有三头,全杀了吧,军医正需羊肠线。  猪我要留着有用。  至于鸡鸭,军中有公鸡七只,给你六只……不,给你四只。  另有公鸭三只,也给你。  大鹅,就全给你吧。”

李孟羲嫌弃大鹅下蛋慢,又吃得多,还咬小砖的手,索性把鹅全杀了。  林林总总,肉食能提供的实在不多。  才羊三头,鸡鸭总计不到二十头。  此番攻城,参与攻城有三千之众,这么点肉,不够分的。  不过鱼多,鱼一人一条还是够的。  至于酒水,给不了,伤兵肯定多,酒精估计一下得用完。  方才,李孟羲说公鸡有七只,本说给刘备六只,留下一只打鸣,为何他突然改口,说只给四只,而留三只呢。  因为,李孟羲突然想到,公鸡于如今,于军中大部分都是民夫,哪怕是战兵,前身也多是农人百姓的现在,公鸡一只,有提升士气稳定军心之用。  众人晨起,四下宁静,闻一只公鸡啼叫,恍然如在家里;  闻两只公鸡啼叫,如若邻里;  三只公鸡叫,此起彼伏,如若村落家乡。  总之,公鸡稳定人心的作用,一只,两只,三只,每多一只,其稳定人心的作用,就强上一层。  三只就够了,再多,增幅不明显了。  因而,李孟羲决定,在军中至少保留三只公鸡。  最少三个才能成群,雄鸡群叫跟成双叫,跟单个叫,差别大了。  刘备令,令传令兵回去告知卢钟,让明日,让他领本寨人马拔营来南和城聚首。  并令游骑商队,快马轻车把鸡鸭羊鹅先送来。  传令兵匆匆离去。  李孟羲和刘备告辞,要去伤兵营看一下。  刘备道,“我与二弟一并前去。”

——  伤兵营,哀嚎一片。  伤兵实在太多,凡能看到的地方,地上全放的担架。  只一眼,刘备关羽李孟羲全都沉默了。  此次攻城,军中所有军医都跟来了。  如今,从最早只有田卜一个军医,到逐次招募,军医已多达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全都是医道能手的级别。  可二十多个军医,人手依然太少。  按百人配一名军医,也得配三十才够。  为不打扰军医们的诊治,刘备关羽和李孟羲都站在一边,并不进去。  有一名军医,旁边放着酒坛,还有个小碗,另一边,手边放着一个筐,筐里满是一条一条的布条,筐边是水瓮,瓮里的水看样子是热水,冒着热气。  担架上,一名中箭的士卒,中箭的地上是大腿,军医按住士卒大腿,直接就是一拔,箭拔出,飙了一股血,伤兵立刻惨叫。不待伤兵再叫,军医拿布条,湿了一些热水,把伤兵箭伤处的污血从里到外擦拭了一番,待清理完毕,布条丢掉,又从筐里拿起另一根干净的布条,在手指上卷起,然后伸入酒碗中湿了下酒精。  “疼,可忍住。”

军医交代了一句,把湿了酒精的布条直接就往伤口上去按。  伤兵立时疼的抱着腿嗷唠一声惨叫。  在之后,军医换了数次布条,用酒精消毒数次,最后一次,是用布条湿了酒精,把酒精往箭伤处滴了许多。  期间伤兵哀嚎个不停。  军医用绸布绷带在伤兵腿上把伤口缠了两圈,绷带打了个结便算是完成了,起身朝下一处去了。  李孟羲旁观了军医救治伤兵的全过程,这名军医李孟羲不熟,但其用酒精的方法流程严谨,没什么大问题。  看来,让田卜把酒精的使用方法教给其他军医,田卜教的不错。  正这时,一人从伤兵营走了过来。  “大哥!二哥!”

上身脱的赤条条的张飞,手里拿着麻布巾,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过来。  刘备关羽一见张飞,都惊了。  此时张飞,赤裸的胸膛上,数处浅伤,满胸膛是血,尤其是张飞脸上,满脸血污的模样,看着吓人。  “三弟!”

刘备赶忙过去,“你竟伤成这般模样!”

刘备惊讶的不行,“快,快找军医……”  不说军医还好,一说军医,张飞手中擦血的麻布停了,“嗨!我方才去找了,田卜那厮说俺不是重伤,往后靠,俺再等等。”

刘备顿时无名火起,火刚起,突然又熄了。  刘备猛然转头看向身后李孟羲,李孟羲也转头也正朝刘备看去。  日前,为先救谁后救谁的事,曾专一商量过,已给军医有独断之职,伤兵无论尊卑,不管是三军统帅还是普通一卒,谁伤情紧急,就先救谁。  事情发生在自己兄弟,刘备才突然觉得,规矩虽好,虽说公道,可人毕竟有个远近亲疏,有所私心。  军医都说,三弟伤轻,罢了,那就等等吧。  刘备夺过张飞手里的麻布,要替张飞擦去身上血迹。  “……不能这样擦的啊。”

李孟羲仰头说着,“得让军医来,得先小心把伤口周围擦干净,然后再用净布,从伤口附近往外擦,不然,灰啊汗的,全擦到伤口里了。”

说罢,李孟羲皱眉,“三将军,是哪个军医给你麻布让你自己擦的?”

张飞嘿嘿一笑,“军医跟你一样叽歪,俺说擦擦血,他非说得他们军医好擦,俺就自己拿了一个麻布。”

弄明白了,不是军医不称职,也不是流程有问题,是张飞这厮,不守规矩。  人不让他乱擦,可看张飞的样,擦血跟搓澡一样,麻布身上乱抹抓。  这还得了,这一通乱弄,伤口不感染也得感染。  张飞此错,错在其不甚清楚金创伤致死的详细原理,不知何为感染,于是无知者无畏。  此中,暴露了一个不小的问题,防止感染,何为感染,等之类的知识,只军医知道这些知识是远不够的,普通士兵也得提高下卫生水平。  不然,普通士卒们,鬼知道会有什么土方法,胳膊上有个口,人家直接从地上抓把灰往伤口上撒了。  如果是这样,军医水平再高,有用吗?无力回天了。  卫生知识于现在军中,大概是最应该先普及的知识,至于四则运算还有文字,先停了算了。  想到这里,李孟羲便想去找田卜。  田卜已懂得疫虫原理,应该能给士卒们讲清为何伤口不能乱用布擦,为何不能用灰往伤口撒,又为何,酒精虽然杀人一般的疼,为何非要用酒精。  正想到田卜,田卜从一顶帐篷中,慌里慌张的走了出来,出帐篷一见到李孟羲,田卜眼睛一亮,如若见到救星一样。  “军师!”

田卜朝李孟羲叫了一声。  李孟羲循声望去,田卜匆匆走来。  到了跟前,不待李孟羲开口,田卜慌里慌张道,“军师,肠子断了!”

“缝!”

李孟羲眉头一挑。  “得……得剖肚皮。”

田卜一脸为难。  李孟羲沉默两秒,“人在哪?走!”

说罢,匆匆跟田卜走了。  刘关张三人见状,也匆匆跟了上去,看能不能搭把手。  到一顶帐篷里,帐篷中支着一副门板上,门板上躺着一名脱的精光的伤兵,其上身赤裸,下身盖着麻布。  帐中另有两人,老屠户屠信,和绣娘柳氏,都在。  刘备一来,躺门板上的那名伤兵就要起身。  “莫起!”

刘备赶忙过去按住人。  “主公。”

伤兵朝刘备嘿嘿一笑,“军医说俺肠子断了,俺是活不了了,俺的抚恤……”  “莫瞎说!”

刘备拍着伤兵的手,装作板起脸训斥到,“肠子断了,军医又不是治不了,咱军师不也来了,莫多想。”

刘备这边安慰伤兵,李孟羲走到帐篷角落,拉过田卜,小声问,“田卜,咱们上次那头猪,活了多少天来着?”

“十三天。”

田卜答到。  李孟羲点了点头。  那是作缝合术实验的第四头猪了,第四头猪,把猪开膛破肚之后,用肠线再把断肠缝住,后续只灌麦芽糖水,猪绑到车上,挺了十三天,猪依然还死了。  猪死之后,再开膛破肚把肠子拉出来看,肠子没长好,可也不像是腐烂了,猪为什么死了也不清楚。  反正,试了一次又一次,缝合术一点点改进,但至今为止,一例成功的都没有。  以前只是用猪羊,现在伤兵肠子断了,如果救,救活的可能不高,如果不救,肯定必然死了。  李孟羲认真的看着田卜,“肠子是真的断了,还是只是肚皮破了?”

田卜点了点头,“是断了,划开一点肚皮看了。”

“那就,试试!”

李孟羲用力的点了点头。  商量完,李孟羲和田卜走了过来,他朝门板上的伤兵说,“一会儿,得开肠破肚,你忍着点,莫乱动。”

说完,看向手术众人,屠匠屠信,绣娘柳氏,两人都带着口罩。  “田卜,口罩给我一个。”

李孟羲说。  田卜忙递来一个口罩。  认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前段时间一点一滴积累的手术经验,李孟羲问,“刀具,剪刀,针线,都沸水煮过了吗?”

“煮过。”

田卜道。  “泡酒精了吗?”

李孟羲再问。  “泡了。”

田卜又道。  “那好。”

李孟羲点了点头,“拿酒精来,你们几个,把手泡酒精里,多泡会儿。”

说罢,李孟羲去找肥皂和水去洗手了。  以前,用猪做缝合手术的时候,手泡酒精泡一会儿,就开始缝合术。  现在要在人身上手术了,李孟羲怕消毒不够彻底,因此决定,手可劲的往酒精里泡。  李孟羲洗完了手,伸手把手看了看,发现指甲有点长。  他眉头皱起,“咱们把指甲都咬了,指甲藏污纳垢的,洗不干净。”

也没指甲刀,只能用牙咬,说罢,李孟羲把手指放嘴里啃了起来。  田卜,屠信,绣娘柳氏,也照办。  一同进账来的刘关张三人,见别个都啃手指,也想万一帮忙,于是他三人也啃了起来。  此时李孟羲没注意,要是他瞅见刘关张三个大汉跟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啃手指,他会笑死的。  手指不一会儿啃完了,李孟羲,田卜,屠信,柳氏,几人用了许多酒精,把手掌埋进酒精里泡了进去。  李孟羲默默查数,查够了三百个数,也就是,大致五分钟之久,这么长时间,应该够了吧。  手从酒精里伸出来,李孟羲严肃的目视众人,“走,干活儿!”

田卜提着筐子,筐子里有刀剪还有许多缠在小棍子上的绸布团,李孟羲帮着也拿着别的器具,他端着碗,碗里是一些酒精,酒精里泡着一根根穿好羊肠线的针,少说碗里十几根针。  躺在门板上的伤兵,腹部一团血迹,如若待宰羔羊,李孟羲向伤兵交代了一通手术时的事项,李孟羲本人一点外科手术知识没有,他能交代的不多,不外是,让伤兵能不动,就不动。  手术开始。  第一步,洗胃,清除胃部的食物残渣等。  田卜端来肥皂水,让伤兵喝下去。  伤兵皱眉喝了半碗,就忍不住吐。  洗胃的过程,田卜重复灌了肥皂水四次,直到伤兵除了吐肥皂水,什么也吐不出来为止。  看李孟羲几人忙碌不停,刘备过来问,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孟羲抬头,一看刘备和刘备身后的关羽张飞,这三人都没戴口罩,眉头就是一挑。  “你三人,站一边,莫乱动。”

正忙着,李孟羲也没功夫管刘关张如何。  刘备关羽张飞只好就往边上站。  过一会儿,刘备又问,“羲儿你要人搭手就说……”  “从现下起,你三人莫再说一句话,以防飞沫。”

李孟羲皱眉,严厉的一句话就甩了过去。  刘备张了张嘴,只好闭嘴。  关羽张飞也只好闭嘴。  洗胃之后,乃是伤口清创。  田卜他们之前,清理过伤口了,伤口处除了有新流出来的血,没有脏东西。  “擦血。”

李孟羲道。  田卜立刻拿绸布条卷起擦伤口上的血。  这就是田卜为什么下不去手做手术,非要叫李孟羲来,李孟羲在,田卜就有底气的多,安心的多。  血擦完,直接就可以开始手术的正式流程了。  李孟羲看向屠信老人,“拿刀,开膛。”

屠信老人拿起尖头杀猪刀,手都是抖的,刀凑到伤兵肚子上的伤口处,他迟迟不敢下刀。  “俺,俺下不去手……”老人为难的不行,求饶一样的看着李孟羲,“换田卜来,俺……”  “不成!”

李孟羲沉声打断,“你他娘的杀几十年的猪,操刀划肚皮,闭着眼都能来,谁手艺比的过你?你要不行,我军中没人行了!”

“来!下刀,稳住点,莫伤到肠子。动手!”

李孟羲激励。  见屠信老人依然忐忑,李孟羲又激,“某信的过你,人真要死了,算我头上,不与你为难,你这是在救人,不是杀人。”

李孟羲这么一说,屠信老人咬了咬牙,手握住尖刀,刀尖朝下,按住伤兵肚皮,就要动手,手又停了。  “军师,人翻过来不?平住不好下刀。”

李孟羲只想了两秒,“成!听你的!”

众人有明确的分工,又因为手都消过毒了,要尽可能减少污染的可能。  屠信老人只负责开刀这一个过程,他手稍微触碰别的地方无所谓,屠信老人自己把伤兵翻死猪一样,从平躺着,翻成了侧躺。  说方便下刀,就是如此,平躺着,要动刀,平着划,使不上劲儿,竖着刀上挑,容易用上劲儿。  人放好了,屠信再拿起刀,还是迟疑,目光朝李孟羲看去,李孟羲点了点头,“动手。”

屠信老人深舒了一口气,手按住伤口附近,尖刀对准,道了一句,“娃子,可莫乱动!”

说完,绷嘴闭气刀猛地就是一刺,一挑,顺着伤口朝向,把刀往一侧一拉。  李孟羲瞪大了眼睛看着,刀尖分开皮肉,他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嗤拉一声的响。  “……妥,妥了。”

屠信老人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李孟羲的目光这才从尖刀刀尖滴落的血滴上离开,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完了。  随后,李孟羲听到伤兵啊的一声惨叫。动刀的时间,和伤兵惨叫的时间,并不重合。  “快,下边!”

李孟羲一说下边,田卜就朝李孟羲看,“洗肠!”

李孟羲道。  李孟羲在这儿,田卜不仅有了主心骨,甚至不愿动脑了,李孟羲指令一下,田卜这才想起该干嘛。  后边,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的洗肠过程。  “慢点,慢慢来。”

“盆,接住!”

“拉!一点一点。”

……  角落里,张飞伸长着脖子看,他看到军医田卜把人家肠子从肚子里给掏出来了,一大团。  张飞惊的眼大瞪,张大了嘴巴,嘴张的能塞个拳头,“大,大哥,肠子拽出来了!”

张飞平常说话声音就大,这一惊之下,声音更是大。  李孟羲一眼瞪了过去,“莫说话!”

张飞被训斥,也不在意,赶紧闭嘴。  被张飞一打岔,这边全神贯注的众人,受了一些影响。  闲下来的屠信老人,帮着端着盛肥皂水的盆子。田卜手拖一段滑腻的肠子,指给李孟羲看,“军师,你看,这儿有个口,枪尖扎进来了。”

洗肠过程由田卜来,这个洗肠过程是李孟羲和田卜一块摸索出来的,大致原理是,肠道会蠕动的,肠子伤口上边的食物残渣之类的,会往下边蠕动,把伤口给污染了。  所以,肠缝合手术不仅要缝合,还要避免感染,就必须把肠子洗的干干净净。  田卜不是第一次洗肠了,不同的是,以前给猪洗,现在是活生生的人。  刘关张站在角落,伸长头看,不肯存过任何细节,他们屏息凝神的,一点声不敢出,生怕被李孟羲吼。  这便正是——金创术初试手,三英立如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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