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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君祭(1 / 1)

岳先生为人豪爽,知识渊博,孙云圣则心思机敏,博览群书,又似乎有点刻意逢迎的意思,于是二人倒是聊得火热,一顿饭下来,岳先生和孙云圣两人居然有了几分互为知己之感。  时至酉时左右,三人用罢酒菜,宋书成让人撤去餐具,上了清茶。  孙云圣和岳先生又边喝茶边聊了片刻,岳先生欲要离开,孙云圣起身相送。  柳馨儿和宋书成二人随孙云圣将岳先生一直送至潇湘楼外,岳先生止住脚步,对孙云圣道:“今日和小友相谈甚欢,明夜我与家中设宴,到时遣人来请,万望小友赏光才好!”

孙云圣心中有念头一闪而过,面色笑意不减,拱手道:“如此在下便先行谢过,明日定当叨扰!”

而后岳先生转身,步履悠闲的沿着长堤朝远处去了。  等岳先生身影在远处消失不见,孙云圣转头问宋书成:“你可知晓这岳先生是何来历?”

宋书成摇头道:“这位岳先生经常来此地饮酒,出手也阔绰,和店里诸多常客都熟悉,只是具体家住何地,经营何种营生却从未透露过。”

柳馨儿吃饭时一直插不上话,此时却没了顾虑:“我见此人气度非比寻常,小师叔也刻意与之相交,可是他身份有什么蹊跷?”

孙云圣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心中有几分猜测,只是尚未定论,却不好明言,待明日验证过后再同你说!”

柳馨儿点头不再询问,宋书成却道:“我仔细想了下,这岳先生常来此处,众人与之想谈,都好像是无意间忽略此人的来历,也没人有细究的念头来,如此想来确实是古怪的紧。”

孙云圣点头,然后嘱咐道:“日后这岳先生来此,你往日如何招待,今后便如何招待便是,不必多想,无论这岳先生是何来历,想来都没有恶意。”

宋书成点头答应,然后引领着孙云圣和柳馨儿去另一栋楼去休息。  湖畔两座样式相同的三层楼阁,一名潇湘楼,乃是饮酒用餐的所在,一名听雨楼,乃是供往来客商住宿所用,虽不如蜀州城和九黎城潇湘楼那样有后院可供孙云圣和柳馨儿居住,却胜在可以凭楼望水,且布置得雅致,实是歇脚休憩的上好所在。  此时日头已经消失不见,夜色渐渐降临。  楼下许多芦棚中都点了灯光,经营些烤鱼,馄饨等各式小吃,两旁树上都悬了灯笼,长堤上人流比日间并不见减少,有士子佳人提着灯笼夜游,有小贩挑着担子叫卖,比白日里倒是增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孙云圣、柳馨儿和宋书成三人走在两座楼之间的连廊里,见水边有人在放花灯,乃是用纸张书写了祈愿,折叠成小船,船上放置了灯火,放入水中随波漂流。  柳馨儿和孙云圣二人不由得驻足观看,宋书成解释道:“这是将心愿书写与花灯之上,随水波送至龙君面前,祈求龙君能显圣满足自家心中所愿。”

柳馨儿大奇:“这云梦泽龙君还能管这事儿?”

宋书成轻声笑道:“龙君主八百里云梦大泽四周风雨之事,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之类的,想来龙君能够应愿,也有求姻缘,求前程甚至是求治病救人的,却是不归龙君管了。”

孙云圣却道:“想来是这龙君治下风调雨顺,周边百姓感念其仁德,心中尊崇,时日久了,便渐渐以为其无所不能了,龙君虽不能满足众人心愿,却也算讨个吉利,心中安乐。”

宋书成点头:“小师叔说的甚是!”

柳馨儿听龙君不能满足众人祈愿,顿时失了兴致,便抬步往前走去,孙云圣和宋书成也跟上。  到了听雨楼内,也有侍者前来相询,宋书成打发了来人,亲自领着孙云圣和柳馨儿到了二楼,选择了两件相邻的房舍落脚,然后才告辞而出往潇湘楼继续忙碌去了。  相比于潇湘楼的喧嚣,这听雨楼倒是安静得多。  明日云梦泽岸边有请龙君的仪式,巴陵城中富户也大多在听雨楼预定了客房,晚上歇息,明日正好观礼,省去来回奔波之苦。  宋书成给孙云圣和柳馨儿所选的房间视野极佳,屋内陈设也十分雅致,床铺、书架、桌椅都雕琢精巧,盆景花瓶齐备,桌上拜访了书籍若干,甚至是笔墨纸砚都铺陈整齐。  孙云圣来到书桌前,见书籍都是些《山海志异》《仙神列传》等消遣的杂书,略微翻看了下便又放在桌上,推开窗户往外望,正看到长堤上人流往来,灯火通明。  孙云圣不似楚天复那般常在外走动,在门派中苦修数年自不必说,此次下山也只是往九黎蛮荒之地行了一遭,却是没见过这等繁华景致,一时之间瞧的津津有味。  远眺见云梦大泽水面上漂浮了许多灯火,点点如繁星,越靠近岸边的水面上灯火越密集,随着水波流动,到了离岸较远的地方便渐渐稀疏了下来。  远处起了水雾,有些离得较远的花灯渐渐隐入了雾气之中,不知那水府中的龙君是否能收到两岸百姓的祈愿。  长堤上人流交谈声,商贩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充斥在孙云圣耳中,孙云圣站在窗前观看,心中却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感觉十几天前在九黎城外战场厮杀,同九婴凶兽拼斗,甚至是关于帝位更迭的阴谋算计等等都好似渐渐远去,仿佛变成了久远的幻梦。  明日便是九月十五日,龙君诞辰,此时天空中明月虽未圆满,却也是大放光明,好似给天地都铺陈上一层明亮的银沙。  “这才是盛世应有之象,不知那中原繁华之地,又是何等景象!”

孙云圣感叹一声,不知怎地又想起刚才相识的岳先生来,不知这人是不是心中猜测的身份。  又过了片刻,孙云圣关了窗,从脖子里拿出元天剑符,细细参研其上铭刻的星斗图案。  柳馨儿自进入房间后,倒不像孙云圣那样推开窗四处观瞧,而是在床上端坐后,拿出一颗孙云圣赠送的望月犀牛内丹,攥在手心里,然后运转玄华剑经心法,吸纳其中的月华之力归入自身,用以强壮法力,增进修为。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朗气清,旭日东升。  大泽水面上腾起袅袅水汽,水中漂浮了一搜巨大的两层楼船,船上悬挂红色绸布,摆放了鲜花,装点得十分华丽。  甲板上端坐一尊丈余高下的龙君神像,龙首人身,金漆描绘,宝相庄严。  楼船旁的水面上停了许多龙舟,舟中操桨之人俱都头扎红布,身披锦衣,面上都泛着喜色,只因能被选为操舟之人,都被视为荣幸之事。  待到辰时,楼船的二层小楼里走出几人来,为首之人正是巴陵太守,白面黑须,头戴纱帽,身穿绯色官袍,甚有威仪,身后跟着七八位城中有名望的士绅乡老。  巴陵太守在甲板上站定,大喊一声:“吉时已到!请龙君巡游!”

龙舟上众人也齐声大喝:“吉时已到!请龙君巡游!”

声音合在一起,在水面上回荡。  每支龙舟上都有十来位水手操舟,龙舟前方龙角上摆放了一面大鼓,众人喊完之后,鼓手便甩开膀子敲起鼓来,隆隆鼓声合在一起好似闷雷。  身后水手一起划动船桨,众多龙舟在水面上排开,朝着远处行去。  巨大的楼船船腹中有百余名青壮一起用脚踩动踏板,引动机关,楼船下齿轮状的船桨便转动起来,翻腾起水花带动楼船,跟在诸多龙舟后面朝前方行去,载着龙君神像巡游云梦泽。  水泽岸边有数百人在观礼,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有寻常人家的村夫、孩童,甚至是商贩、货郎,都神情肃穆,一言不发地站在岸边观看。  云梦泽有八百里水域,这些龙舟和楼船虽然行的快,却不可能将整个大泽巡游一遍。  所谓龙君巡湖,只是先沿着长堤巡视一遍,而后再驾着舟朝大泽中行驶几里后便折向返回,不过是表演个龙君巡游云梦大泽的仪式而已。  岸上原本安静的众人此时也喧闹起来,有大声叫好的,也有孩童追着龙舟奔跑叫喊、大笑的,还有些年轻男女,大笑着将手中鲜花往水中扔去。  孙云圣和柳馨儿并未去凑热闹,只把窗户推开,二人在窗前看着长堤上人流奔跑,水面上龙舟争流,均感到十分有趣。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龙舟和楼船在大泽中转了一圈回来,算是完成了巡湖,长堤上已经准备了二十来位高大力士抬着的大辇,众人合力将龙君神像抬到辇上,有司仪大喊:“龙君起驾!”

而后力士用大辇抬着神像往巴陵城而去。  巴陵太守和士绅乡老乘牛车跟在大辇之后,在后面就是岸边观礼的众人,一起浩浩荡荡的朝着巴陵城方形走去,直至将龙君神像请入城中龙君庙里,这“请龙君”的仪式便告完成。  孙云圣和柳馨儿二人只在楼上观看了片刻便尽了兴,并未跟随众人前往巴陵城。  这请龙神的队伍大约有数百人,龙君大辇在前,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蔓延了两三里,众人都是面带喜悦,显然是将这一年一度的龙君诞辰当成了盛大的节日。  太清观掌门座下弟子张若虚和两位师弟正混在人群中观看,三人都一身朴素的蓝色道袍,背着木剑,腰系着葫芦,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左侧一名高瘦的师弟姓王,小声对张若虚说:“师兄,看这些人如此尊崇这龙君,想必这龙君是个仁德正神,估计明年不会为祸,我等是不是往别出去?”

张若虚回答道:“我这几日也打听了下,这云梦泽四周百余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周边百姓都感念龙君庇佑之恩。”

右侧的一名圆脸矮胖的弟子年龄稍小,却摇头道:“按夏侯师兄的来信上说,明年水患起因乃是九龙子通过龙神符篆发下的号令,所有水神都要受龙神符篆节制,就算这云梦泽龙君仁德宽厚,想必也无法抗衡龙神之命!”

张若虚想了想,开口说道:“刘师弟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先跟着看完这龙君祭礼,再细细查探,若这龙君果然是仁德正神,咱们便去其它水系查看,先将那些作恶害民的水神封印了再说,至于这些称职的水神,待墨师叔拜访大江水神归来后再行商议。”

王师弟闻言点头道:“这江南大小河流湖泊都归属大江水神节制,待墨师叔拜访过大江水神再行定夺乃是正理,只是大江水神肯定法力广大,墨师叔虽修为深厚,却不知能否将之压服!”

圆脸的刘师弟开口回答:“王师弟多虑了,墨师叔为兵宗宗主,修为深厚,虽未征得真仙,却精研斗战术法,此次下山之时又从宝库中请出了祖师遗留的混元一气太清灵符,就算那大江水神成就神龙之身亦是不惧!”

王师弟闻言大为兴奋:“这次一定有机会目睹墨师叔神威!我等弟子先将江南大小水域之中水神梳理一遍,将其中作恶的水神拿下,等墨师叔回来时面上也有光彩!”

张若虚听着两位师弟言语,忍不住笑着摇头:“墨师叔请出混元一气太清灵符并非是为了对付大江水神奇相氏,只因这奇相氏乃是我人族英魂受封成神,墨师叔料到奇相氏不会与我人族为难,前去拜访也是为了商讨应对灾劫的事宜。”

身后王、刘两位师弟齐声惊诧:“原来还有这层缘法!”

张若虚笑骂道:“你二人真个懒惰,此事门派典籍中早有记载,你等却不知晓!”

而后三人不再多言,一起随着人流朝城中龙君庙而去。  等众人来到巴陵城外,见城中许多百姓都迎了出来,道路两旁张灯结彩,摆满了鲜花彩绸,人们大声欢呼着恭迎龙君神像,而后又跟在队伍后面朝龙君庙而去。  一路行来,跟在后面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城北龙君庙的时候,好像整座城的百姓都聚集在此一样,连街道两旁二层的楼阁上都有人推开了窗户观看,更有身体灵巧的年轻人在房顶上大声的欢呼。  张若虚和两位师弟混在人群中就如三滴水落入海洋里,了无痕迹。  龙神庙前搭建了一个方圆两三丈的高台,依旧是巴陵太守主持祭礼,先念了一篇词藻华美的祭文,大意是赞颂龙君仁德,保佑云梦大泽周边风调雨顺,巴陵百姓诚心供奉云云。  念完祭文之后,抬辇的力士将新的龙君雕像请入神庙,而后又将往年的神像请出,安置在高台上,巴陵城中富商士绅等人便开始竞价,价高者可将龙君神像请回家中供奉。  至于所得金银,自然是算作龙君的香火钱,  这些香火钱却并不算做某人私产,而是有太守主持分配,只留下少许交给庙祝用来打理神庙日常事务,其余的当场便分派出去,或是修桥补路,或是救助孤寡等事宜,所做善事都算作龙君的功德。  待往年的龙君像被一个富商请走,庙中新神像安置妥当后,跟在太守身后的几位士绅乡老便出来维持秩序,组织众人有序的前往庙中上香供奉。  整个龙君诞辰的仪式到此是便算是结束,至于百姓上香的事宜,则会陆陆续续持续很多天,暂且不表。  三位太清观弟子观看了整个祭礼的流程,见果然没有什么强索钱财,甚至是血祭、人祭等邪魔手段出现,百姓也是自发供奉,不由得暗暗点头,都道这龙君果然是正直之神的做派。  张若虚心细,从袖中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捏在右手中,左手抬起用衣袖遮蔽住了动静,右手一震,那符纸便燃烧起来,须臾之间便化为灰烬。  而后张若虚右手抬起在眼前轻轻拂过,双目瞳孔之中便有细微的金光闪烁。  两位师弟见张若虚双目成淡金色,朝龙君庙中望去,知晓师兄是以秘法观看龙君神光,两人都是面色肃穆的站在张若虚两侧护持,不敢出声。  过了片刻,张若虚双目一闭,再张开时目中金光已经不见,然后点头到:“龙君果然已经降临了分神在神像之中,其神光色呈淡青,纯净透彻,并无邪气、怨气隐藏在其中,看来果真是个仁德之神,我等不好前去叨扰,且等墨师叔归来再做计较!”

两位师弟都点头,而后三位太清观弟子便一起转身往巴陵城外去了。  江南之地,河流湖泊众多,正要一一辨明其中水神之善恶,整理出个具体的章程出来,为恶者合众人之力或封印,或斩杀,为善者待太清观兵宗宗主墨非雪拜访大江水神之后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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