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里的士兵死掉了,霍法站在他面前沉默良久。他看着手里的怀表,一时间竟有些茫然。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呢,难道是临死前占一下他的便宜么?他不能理解。 要做么? 他看着手里的怀表,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反正他现在和没头苍蝇一样,闲着也是闲着。有人请求他帮忙,何乐而不为呢。 刚刚下定决心,帐篷外便传来吵吵嚷嚷的骚动声,有人在大声喊道:“失火啦,失火啦!快点找水来,快点找水来啊!”
短暂的静谧瞬间消失,世界重新被噪杂和混乱填满,那声音让霍法吃了一惊,他赶忙收好怀表,匆匆离开帐篷。帐篷外人来人往跑来跑去,不少士兵杵着拐杖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盯着远处冒起的浓烟,惊呼道:“是德国人又打来了么?”
那火势很大,在夜色中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很快便冲到了五六米的高度。并且由于这里帐篷和帐篷都是连在一起的,那火势很快就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因为那翻滚的火舌,护士和医生纷纷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容器,分发给在场的健全人。 霍法也不例外。 浓烟滚滚中,一名路过女护士将一个尿壶形状的东西塞进了霍法手中。 “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打水去救火!”
她焦急的冲着霍法的耳朵喊道。 霍法一个激灵,如同被按下启动键的机器人,头也不回的向起火的地方冲去,此刻反正什么也不记得,别人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护士想要他救火,这个说法没毛病,他便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 起火的地方在城市公园的边缘,也是帐篷区最边缘地带,这里毗邻着马路。马路上的消防栓已经被人拧开,正噗呲噗呲的往外喷水,不过那消防栓离事发地点还有些远,加上又没有水管,只能靠人力将水运过来。 霍法来到喷水的地方,拿着尿壶接了一壶,来回跑了几趟。然而尿壶实在太小,对熊熊大火根本没有影响,于是他干脆扔掉了尿壶,向街边的铁皮垃圾桶跑去。那一人高的垃圾桶足足有三十多斤,加上里面满满的垃圾有六十多斤,但是霍法忙着救火,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重,一手一个将垃圾桶给提起来,将里面垃圾倒光光,然后举着两个垃圾桶来到消防栓边就开始接水。 其他前来救火的麻瓜看到霍法竟然这么生猛,纷纷给他让开位置,有的甚至还帮忙往他的铁皮垃圾桶里灌水。 没多时,两个铁皮垃圾桶里被灌满了水,看起来沉的不可思议。但霍法一手托起一个,跟服务员似的,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场跑去,一路上的行人看见他的样子,不由啧啧称奇。 两大桶水浇下去,立刻就浇灭了两顶帐篷。 不过火势仍在蔓延,他又提着桶往回跑,不一会儿就又装满了两大铁皮桶的水。可当他想要故伎重施的时候,他却不小心撞上了街边伸出来的一根硬物。 猝不及防的霍法摔倒在地。 哗啦! 连带着装满水的垃圾桶侧翻在地滚了好几滚,水洒了一地,霍法身上瞬间湿漉漉的。 霍法莫名其妙的爬起身,呆愣愣的看着把自己绊倒的地方。只见在街道转角的阴影处,那名和他走失的少女正抱着胳膊,单脚站立单脚蹬墙,看着他,揶揄偷笑道:“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原来是她暗中使坏,绊倒了霍法。 “失火啦,我要救火啊!”
霍法一抹脸上的水,“你怎么不去救火?”
“轮不到你救火,热心肠的傻瓜!”
少女却恶狠狠的斥责道,她咣咣两脚踢开霍法手里的铁皮桶,弯腰指着他的脸说道:“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啥?那火怎么办?”
霍法问。 “火跟你有一毛钱关系!那是我放的!”
少女坦然说道。 霍法瞳孔地震。 少女贴在霍法脑袋边,指着街对面的建筑说道:“瞧,那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顺着少女的手指看过去,帐篷区仅一街之隔的地方是一栋平平无奇的方形建筑,借住着燃烧的火光,霍法可以看见那房子上的红十字标志。此刻那栋房子里的人也扛着各式各样的灭火器材冲了出来,向着连绵不绝的帐篷区冲去。 “趁那些看门的家伙被火焰吸引过去,我们去储藏室找心石。”
少女信心满满说道。 “火是你放的?”
“你耳朵聋了么?”
“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别婆婆妈妈的!”
少女杏眼圆瞪,“你以为储藏室是那么好进的么?”
“乱放火烧死人怎么办啊!”
霍法焦急问道。 “哎呀,我挑没人的帐篷烧的啦!真是的,关你什么事。”
少女无所谓的说道。 “不行,我得灭火。”
霍法站在原地说道。 少女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她站在原地,直面霍法,冷冷说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灭火的么?”
霍法盯着少女,火光映射在她的侧脸和瞳孔,却并没有多少暖意。 “我在医院的时候听说,有人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那是谁呢。如果救场火就能让那人恢复如初,那我不介意多放几场火,可是...” 火焰残影在少女脸上舞动,她弯腰平静的问道:“行吗?”
霍法如遭雷击,好不容易缓解的头疼在瞬间翻涌了上来,似乎是在强行阻隔着他和记忆的联系。他一时间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你爱来不来。”
少女直起身淡淡说道,“你不来我自己找。”
说罢,她转出巷子,轻盈的向四四方方的建筑飘去。 霍法扭头看了看火场,下意识提了提地上的铁皮桶。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刚才和空气一样轻的铁皮桶此刻却重逾千钧,根本就提不动。连续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这时,几名穿着橙色衣服的消防人员提着粗大的水管从他面前跑过,对着消防栓就开始套水管了。 霍法见状,终于熄了灭火的心思,他咬咬牙,转身跟在少女身后,进入了敞开大门的建筑。 进入建筑后,声音消失了,大概是火光吸引了这栋房子里绝大多数人,此刻这座四四方方的建筑里显得很安静。而随着声音的消失,温度也随之下降。把这里称作储藏室并不为过,在这座建筑的走廊两边分布着很多铁门,每一扇铁门外都凝结着细小的寒霜,显示着其后阴冷的温度。 走在前面的少女没有丝毫顾忌,她一扇接一扇的门推开去看。不过这些门内大部分都存放着血袋,并没有少女口中的脏器,看来这只是一间血液集采中心,并不是什么脏器集中营,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在这里,还有一扇大铁门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不过,这扇铁门已经被上锁了,少女使劲推搡了几下,它却纹丝不动。 “我们还是走吧,想来这里并没有你口中的脏器。”
霍法说道,虽然这里没有脏器,但是整栋建筑里阴冷而又漆黑的氛围也足够让人感到压抑了,他并不想在这里呆太久。 少女脸色不好看,显然没有找到心脏的她感觉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和放屁一样,我说这里有脏器这里就是有脏器。”
她固执道。 这里又不是菜市场。霍法心里诽谤了一句,但他还是安慰道:“或许其他地方有,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找一找,不是么,哪有一出手就找到的呀。”
少女虽然不甘心,但面对这样的现实,她只好妥协。 “可恶,白瞎了一把火。”
她垂头丧气道,“走走走,去其他地方...” 话音未落,霍法面色微微一变,他伸手直接捂住了少女的嘴巴。还没等少女反应过来,他便拖着少女,后退着钻进了旁边一间储血室。 少女被他猝不及防来了这一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羞恼的表情,她扭头看着霍法,轻声问:“诶~你干嘛?”
霍法却严肃的比住她的嘴唇,在她耳边耳语道:“有人出来了。”
少女闻言,也竖起耳朵,果不其然,他们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随后就是大铁门沉重的推拉声,推拉声结束后,有人从走廊里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对话。 “外面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起火了。”
“有没有人员伤亡?”
“暂时报备的是没有。”
“可恶...” “不过刚刚有好几个士兵挂了,今天收成应该不错。”
“太小了,杰西,太小了,大胆点,说不定这场火是个好机会呢...” 走廊外的两个人交流着意义不明的内容,声音逐渐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霍法和少女耳中。 霍法悄悄打开门,二人探头探脑的出去看了一圈,刚刚上锁的大铁门此刻已经被打开,露出里面漆黑幽深的空间。 躲在门后的霍法和少女对视一眼,少女显得异常兴奋:“愣着干嘛,快进去啊。”
她说道。 “你为什么让我进去。”
霍法谨慎说道:“要进去你先进去。”
他害怕这少女居心不良,没想到少女只是翻了个白眼。 “胆小鬼,挫死了。”
低声说完,她一闪身就钻进了漆黑的大门内,拉都拉不住。 “你可真不怕出事...” 霍法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跟在后面悄悄摸进了黑漆漆的房间。 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霍法顺着墙摸了半天,结果摸到了一堆冰冷的瓶瓶罐罐,这下他不敢动了,万一碰碎了这些瓶瓶罐罐发出声音引来了什么人可就麻烦大了,他很确定偷跑进这种地方是不合规矩不合常理的。 噗呲。 伴随着一声轻响,黑暗中燃起了一丝火光。火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间,原来是少女点着了一块煤油打火机,借助着火光,霍法看清了自己手边的瓶瓶罐罐,这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正趴在一处高耸的架子旁,架子自上而下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百个瓶瓶罐罐,而这些玻璃瓶罐中无一例外是各种不同部位的脏器。有胃,有肺,有肾脏,有肝脏,自然,也有心脏。他们每一种都占据着一排,一共五排。 “看啊,我说的没错吧,心脏。”
少女趴在成排成排的玻璃瓶前,面带憧憬的说道。好像她看到的是橱窗里的洋娃娃似的。 借助打火机的火光,霍法看着透明的福尔马林液体上反射出少女好奇的瞳孔,不由吞了口唾沫,说道:“我觉得...你爷爷说的那件东西,应该不会被放在这种地方吧...” “你怎么知道?”
少女微微侧头道:“要不咱们拿一个切开看看,看看这里面有没有石头。”
说完,她竟要伸手去拿柜子上的玻璃瓶。霍法这下再也不能忍受了,他三步两步的冲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少女的手掌,将她的手按在了玻璃器皿上。 “你干什么?”
少女惊讶的看着他。 “太疯狂了,你居然想把这东西切开?”
霍法难以置信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呢,你看,那只脑子就被切开了。”
少女向霍法身后努努嘴,霍法转身看去,看到了另一排架子上还有数瓶装在玻璃容器里的大脑,那些大脑每一个断成了四份,断口有着锋利而平滑的纹路,那四瓣大脑正在瓶内缓慢的上下浮动,好像什么活物一般。 霍法咬咬牙,他没有退缩,说道:“我们看看就好了,如果这里面没有,难道你要把所有的心脏都切开么?”
“不然呢。”
少女调皮的转着手掌,在霍法手掌下扭来扭去,章鱼似的:“喂,你不是要找魔法吗,说不定魔法就在你手底下呢。”
霍法严肃道,“首先,我不确定你爷爷说的是不是真的。其次,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最后,如果那个魔法非要我切开心脏才能看见,我宁愿相信那是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