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里，萧念然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发呆，穆泽焕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问她感觉如何，萧念然回头看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意外。”
穆泽焕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萧念然换了个姿势，怀里抱着抱枕，“我没想到声名显赫的卡洛斯先生这么的温文尔雅，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你想象中的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穆泽焕失笑，亲了一口她的脸颊。“霸气侧漏。”
萧念然丢出四个字，好歹也是让穆泽焕都尊重三分的大人物，这个样子和名声确实有些出入，就今晚见到的卡洛斯，说是个大学教授都没人会怀疑，萧念然觉得，穆泽焕常说的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书卷气多半是遗传至这个父亲。总结得很精辟，穆泽焕摇头笑笑，索性掀开被子上床，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排斥吗？”
排斥的话他明天就把人撵出别墅，自个儿住酒店去。萧念然摇摇头，“说不上排斥，但是也没有那种见到亲人就热泪盈眶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印象吧，太陌生了。”
她不由得想起电视里常看到的寻亲节目，有些一出生就被带走的小孩，二十几年甚至更久，终于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总觉得是一件特别感动的事情，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除了觉得不可思议，没有想流泪的冲动，莫不是她的心太过冷漠吗？“这才是正常反应，他没参与你的成长，在此之前，你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
穆泽焕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不用强迫自己去接受他，跟着心里的感觉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嗯，我知道了。”
萧念然点头，枕着穆泽焕的胳膊睡去。隔天一早，她醒来没看见穆泽焕，王姨说他去上班了，萧念然点头，抬眼看见卡洛斯和助手在花园里晨练，冷空气对他们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动作沉稳自如，萧念然走近一些，透过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看过去，总算是寻到了一点大佬的气息。“王姨，他们练很久了吗？”
萧念然回头问王姨，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王姨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我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了，比少爷还起得早呢。”
萧念然点点头，又问，“那他们还没吃早餐吧？”
王姨说是，她正在准备，萧念然眸光闪了闪，折身进厨房和王姨一起准备早餐，差不多了便让王姨去花园里把人叫进来吃饭。相对而坐，一张桌子上吃早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没话说，萧念然一直低着头喝粥，倒是卡洛斯先开了口，“小然，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对你来说很陌生，我也对不起你母亲，我不强求你现在就开口叫我‘爸爸’，但是，我能不能打听一下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爱屋及乌，卡洛斯对萧念然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她是他和心爱女人的女儿，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对她好，兴许往后他会打从心底疼爱这个孩子，但绝对不是现在。萧念然一顿，勺子落在碗里，抬头看着卡洛斯，点了点头。吃完早餐，两人在客厅里聊天，萧念然和他说了自己这二十几年来的生活，专门挑着开心愉快的说，那些伤害和冷漠，她选择闭口不谈，然而卡洛斯却并不打算只听这些，“我听说你和萧家决裂了，我能问问原因吗？”
这个是萧念然不愿意提起的东西，原因她也说不清，错综复杂，太多了，她自然也没跟卡洛斯说，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开心的事情就算了吧，穆少说，您是他见过最深情也最长情的人，我想听听您和我妈妈的故事。”
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萧青檬，萧念然记忆不完整，对于母亲的回忆并不多，能从亲自经历过的人嘴里更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是很期待的。过去了二十多年再提起，卡洛斯的感情十分复杂，悔恨和歉疚占据了大半，融在言词之间，缓缓诉说着他们的相遇和伤害，当初那种过于深刻的爱恋，现在想来也只剩下了唏嘘，什么都没留下我，唯独回忆日渐清晰。每个纯美虐心的爱情故事似乎都有一个狗血的开头，卡洛斯和萧青檬是在酒吧遇到的，他去谈事情，她去谋生计，巧合的被推到他所在的包厢服务，列性子的她和他有了一次不算愉快的会面，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受不住忤逆，于是开始了一场征服的游戏。心有所属且被重创的女人不会轻易动心，萧青檬的冷漠清高自然就成了卡洛斯最不能忍受的存在，反反复复的拉扯之后，她便成了他身边最娇宠的女人，她想着逃离，他想着禁锢，一场虐心虐身的豪门情爱由此展开。爱意和伤害多不胜数，卡洛斯没有一一去说，可故事结束，萧念然在他脸上看到了眼泪，想必真的是爱到极致了吧，否则怎么会光是回忆就泪流满面呢？萧念然抽了一张纸递给卡洛斯，他惊觉自己失态，笑容里有几分尴尬，“不好意思。”
萧念然摇摇头，一张餐巾纸在手里被拧成了一团，她抿抿唇，“其实，我妈妈兴许是爱你的吧。”
不然也不会把她生下来，大概只是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和那根被命名为“强奸”的导火索。二十多年了，卡洛斯一直告诉自己，萧青檬是爱他的，可从来就没有底气，没想到现在竟然从他们的女儿嘴里听到这句话，他一时间竟感动得不知所措，“小然，你不怪我吗？”
毕竟萧青檬在他身边的时候是伤害多余爱情，若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也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么多事。萧念然摇摇头，“你们的爱情里，谁都不比谁好受，妈妈走了这么多年，您也自我折磨了这么多年，您不欠她什么，也不欠我什么，谢谢您，这么爱我妈妈。”
一段感情里，或爱或恨，感受最真切的永远是当事人，她不是不怪，而是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