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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是真不怕我生气!(1 / 1)

裴宥一直没回清辉堂。

  他没回,惯来跟着他的顾飞和徒白也都不见踪影。

  温凝一觉醒来,天已经黢黑,早过了他平日归家的时辰。

  清辉堂里冷冷清清的,书房那端一丝动静都无。

  菱兰还当是自家姑娘与姑爷昨日又……闹了整晚,才让温凝睡了一个白日。

  见人醒了,连忙上膳食,打算服侍她沐浴。

  这个时辰,十六应该也回来了。

  照理,温凝想知道裴宥去了哪儿,将人喊出来问一问,即便十六不知,让他去探听一番,总能知道个大概。

  可温凝瞧着一点人气都无的清辉堂,心中有些气郁。

  他之前分明答应过她的,若有事晚归,必支人来知会一声,以免她久等。

  她倒要看看,他今夜还回不回了!

  结果便是……裴宥不仅这夜未归,第二日,仍旧不见踪影。

  早晨时,宫中有人来府上寻他。

  温凝才知晓,这两日他既未上值,亦未进宫。

  嘉和帝都差人来寻他了,可见他并不是做什么陛下吩咐的差事去了。

  做什么呢?!

  有什么事情值得发那么大的脾气?

  就算她有什么做得不妥当,说得不妥当的地方,不归家能解决问题吗?!

  这个夜晚,裴宥自然也未回来。

  第三日,二月二十九,昭和公主出嫁离京的日子。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姑娘,咱们还没见过公主出嫁呢,要不去长安街看看热闹?”

  菱兰并不知其中内里,见着温凝心情不佳,便撺掇她出门。

  嘉和帝膝下的公主并不多,除了昭和,还有一位四岁的二公主,与五皇子楚烨一母同胞,双生兄妹。

  这的确是嘉和朝首位公主出嫁。

  温凝并不想去。

  她如今是有诰命在身的世子夫人,照理可以进宫送亲,可裴宥没回,没有她一人入宫的道理。

  今日一早长公主便让崔嬷嬷来传了话,说什么世子身体不适,让她在府中照看。

  看来昨日宫中来人已经寻到裴宥的去处了,连今日他缺席婚典的理由都找好了。

  可在家中闷坐了大半日,外头的人声都传到国公府里头来了。

  凭什么不去啊?!

  她非要给自己寻点开心!

  当即写了信笺给段如霜,与她约在茶楼。

  这种日子单独出门,段如霜心中有了计较。

  一边给温凝倒茶,一边抿唇笑问:“姐姐上次让我拿主意的事情,未能与世子谈妥?”

  说起这个温凝更来气。

  前阵子还在她耳边说不让她受委屈,做不到就让她休了他呢。

  转头就将她晾在一旁夜不归宿了!

  “温姐姐快看,公主的驾鸾来了!”

段如霜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种场面对她而言,也是新奇的。

  温凝也摒弃心中的不快,够着脑袋看下面的热闹。

  昭和公主嫁的是北疆羌戎族。

  这一族在北疆各部落中,称不上最强盛,却也不算弱小。

  此次迎娶昭和公主,看来颇为重视,浩浩荡荡地带了许多人马;加之宫内送亲的队伍,十里红妆都不足以形容场面的盛大。

  温凝等着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看到骑在马上的迎亲人。

  看来颇为年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彪悍,比起文弱的公子们,略魁梧一些,模样也还是英俊的。

  段如霜显然也看到了,支着下巴道:“听闻这位羌戎族的首领向陛下求娶过两次公主呢,这次昭和公主亲自点的头。”

  难得段如霜还关注生意之外的事情,继续道:“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下嫁和亲,想必能换来北疆至少十年的安宁了。”

  “许不止十年呢。”

温凝望着下面冗长的队伍。

  羌戎族虽实力中庸,可娶了大胤的公主,得了大胤的支持,他日称雄不在话下。

  只要有大胤在背后,他们牵制北疆各部落一日,北疆可不就安宁一日?

  温凝突然想到那日进朝露宫时,昭和公主扔掉的那支枯枝。

  “它因着这冰凌才熠熠生辉罢了,待入了殿,冰凌化去,它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是在说她自己吧?

  她洞悉了裴宥的身份,也知悉了自己的身份,清楚少了“公主”的光环,她再享不了生来就有的荣光。

  所以早早为自己筹谋。

  如今这个结果,是她所求的吗?

  正这么想着,公主的驾鸾亦出现在长安街。

  民众一时沸腾,不少人当街跪下,恭祝公主大婚,山呼千岁。

  温凝隐在茶馆的窗后,看她一袭盛装,以扇遮面,瞧不见容貌,自然也瞧不见是何神色。

  本以为也就如此,远远看上一眼了。

  不想驾鸾经过茶馆时,昭和公主像是心有所感,稍稍挪开扇面,往上望了一眼。

  正好与温凝隔空对视。

  温凝今日男装,未施粉黛。

  她却似乎一眼认出她,朝她露出一个笑来。

  妆容厚重,却不掩笑容里的温煦。

  温凝一怔,亦回之以微笑,举起手下茶盏,遥遥敬她一杯。

  昭和冲她眨了眨眼。

  温凝便知晓,她是愿意的。

  如此也算圆满罢。

  京城难得一见的盛况,直到傍晚时分,长安街才逐渐恢复常态。

  温凝特地让段如霜陪她用过晚膳,两人又开心地聊了聊香粉铺子的事儿,她才姗姗回到国公府。

  如她所料,裴宥仍旧没回来。

  虽说出去散了一圈心,可她还是……好气啊啊啊!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整整三日了,三日都不归家!

  有本事就永远别回了哼!

  再不回来,她要回娘家了!!!

  温凝愤愤地拆发沐浴,然后坐在矮榻上重操旧业——绣小人儿。

  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眸子是翻着白眼的,鼻子是朝天的,唇是咧开的。

  哼怎么丑怎么来!

  只是再戳他脑袋的时候,到底没舍得。

  上次听菱兰说前朝有什么巫蛊之术,便是这样扎小人。

  万一扎了脑袋他真头疼了呢?

  罢了罢了。

  她将绣绷扔在一旁,恰好听见院子里有了声响。

  都这个时辰了,下人们早被她打发下去歇息了,只能是……

  终于舍得回来了?!

  温凝连蹦带跳下榻,吹灭屋子里所有的灯烛,噔噔上了床,盖上被衾背对外头,佯装睡着了。

  可不能叫他觉得她在等他。

  她原本就没在等他。

  她气着呢!

  院子里的动静极轻。

  同他平日里晚归没什么两样。

  只是顾飞大约没有跟着他,只有一人的脚步声。

  温凝竖着耳朵,听他脚步到了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亦越来越******时他晚归,都会先去浴房洗漱。今日却是朝着她的床榻来了。

  她一盏灯都未留,他也没点,脚步极轻,亦极缓。

  到了床榻前,停下来。

  知道她在装睡?

  温凝以为他会坐过来,摸着她的脑袋与她说几句话,哄一哄她。

  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搭理他了。

  不想等了好半晌,他没有过来,亦没有动。

  他就站在床榻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由上往下,静默地投落在她身上。

  似乎还带着一丝隐忍的、陌生的,她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

  温凝闭着眼,坚决不要主动同他说话。

  可一刻钟……两刻钟……

  他竟入定一般,就那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初春的夜晚,虫鸣都没有一声。

  温凝到底没忍住,转了个身。

  她悄悄眯开眼睛,瞧了立在榻前的人一眼。

  这么一瞧,睡便有些装不住了。

  他竟还穿着三日前离去时的官服,发冠亦是三日前那一只,发丝尚未凌乱,可看起来也并不如平日里精神。

  月光浅淡,映得他整个人亦是浅淡,像只是一道影子一般。

  温凝直接坐了起来。

  “你忙得连衣裳都不晓得换一件么?”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怒意。

  裴宥似乎未料到她是醒着的,抬起眼来,整个人终于有了颜色。

  他望着温凝,仿似枯井投入巨石,可那激起的波涛只掩埋在一片沉寂的黑漩下。

  温凝不知他是怎么了,只不由放软了声音:“浴房给你留了热水,快去换一换。”

  她一说话,那表面平寂的黑漩便动了动,无声的情绪倾轧而来。

  “你……快去呀。”

温凝声调更软,生气都忘了,“待会儿水该凉了。”

  裴宥垂下眼,掩住了眸中那份暗涌:“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温凝觉得他这一声,有些发哽。

  怎么了这是?

  她刚刚……太凶了吗?

  她无理取闹了吗?

  她是不是……该问问他忙什么去了?

  温凝莫名有些不好受,心中残余的那点气性一点踪迹都无,巴巴望着裴宥抬步往浴房去,默默开始自我反省。

  可反省反省着,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好说话,干脆躺回床上。

  待到沐浴回来的人带着一身潮意躺在她身侧,她故意操着凶巴巴的语气:“你做什么去了?!”

  翻个身,继续凶巴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去哪里都要同我知会一声的!”

  “你竟三日都不归家,你还当我是夫人吗!”

  “你是真不怕我生气!我生起气来很凶的我跟你说!”

  “我……唔……”

  一顿输出还未结束,被人封住了唇。

  裴宥很急切,尽管沐过浴,换了身衣裳,他身上还是有一股厚重的情绪,同他的吻一道,密密匝匝地压下来。

  可下一瞬,他便轻柔下来。

  他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变得很温柔。

  温柔地吻她,温柔地抚她的发,温柔地碰她的眉眼。

  就仿佛……她是什么用点力气就会坏掉的弱柳娇花。

  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亲吻和平日不太一样,一点欲意都不带,轻轻地碰触,小心翼翼地占有。

  他的情绪和平日也不太一样,仍旧是厚重的,压抑的,却像已经是极力克制过的。

  他甚至从回来至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温凝突然反应过来,裴宥在难过。

  他难过的时候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愿说,唯恐一说话,就叫人看去了他的软肋。

  最后那点表面的凶巴巴也消失殆尽。

  温凝捧起他的脸,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床幔早就放下,床帏间几乎没什么光,距离那么近,温凝也只能轻浅地看到他的轮廓,和沉沉望着她的眸子。

  “别难过,我陪着你。”

温凝搂他的脖颈。

  身上的人突然颤了颤,继而俯身拥住她。

  埋首在她的颈窝,双臂越收越紧。

  温凝全然地接纳他,接着感觉到了颈窝处的濡湿。

  “裴宥,你……”哭了吗?

  别哭啊。

  你一哭,我也要哭了。

  温凝真掉眼泪了。

  裴宥浑身蔓延的悲伤与绝望,她无法视而不见。

  他那样沉冷寡淡的一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到如此程度?

  裴宥重新吻住她,是她熟悉的炽、热的亲吻。

  温凝总算松口气,回应他。

  其实两人同房以来,床榻间裴宥一直是温柔的,她也真正感受到为何有情人喜欢做这件事。可依然没有哪一次,像这夜这般缠,绵悱,恻。

  裴宥仍旧一句话都不说,只如同温脉的水,轻缓地、克制地、一点点地侵蚀她。

  而她化作漂浮在水上的一片青叶,由着水流一波波地侵习、覆盖。

  直到夜露时分,动静渐止,水流不再涌动,青叶也不再随波逐流。

  温凝无力地摊在床上,撇过脑袋看了身侧人一眼。

  混蛋,真拿她当情绪宣泄口啊?

  竟然背对着她,都不抱一抱她。

  罢了罢了,看在他今夜真的很不好受的份上。

  温凝抓着被衾,并没打算继续追问裴宥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没点不愿与人分享的伤心事呢,何必上赶着捅人心窝子。

  她阖上眼,打算睡觉。

  他没回来这几日,她觉也没睡好。

  沉默了整晚的男人却突然开口了。

  声音依然是惯常的冷清,丝毫听不出他今夜情绪失常。

  “温凝,你上次说,想出京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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