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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醉月溺花(1 / 1)

透过镶着直棂的窗子,可以将河川尽收眼底,覆盖两岸的是微黑的树木,就树枝来看应该是梅树,再过一些时日便会呈现出更美的景色。云裳人在客栈里,这是一间距离市集不远的大客栈,投宿时可自行挑选面向庭院或河川的房间。辰仙选了后者,因为其他房间仅用轻薄的壁板作区隔、房间与房间紧紧相连,只有这里是独立的空间。三间房间共区分为两间卧房及可悠闲用膳或休憩的客堂,室外辟建了一座可以俯瞰河川的小楼台,就房内的摆设之豪华程度来看,投宿一晚的价钱绝不便宜。云裳暗自心想,可不能长住在这里。因为当初并没有打算要投宿客栈。“怎么样?”

云裳一见到回到房里的辰仙就马上开口问道。辰仙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不行,没找到。”

云裳失望地坐在辰仙身旁的椅子上,阿白已经变回兽姿,随意地趴在地板上,先前阿白和云裳两人一直等着辰仙归来,等得都快要不耐烦了。辰仙方才单枪匹马地上了槐江山。为了探察登山的路径。云裳他们一起乘坐在阿白的背上来到莲州,昨日傍晚,他们本想直接飞往目的地,可没料到接近山顶的时候,竟然出现了妨碍者。那是一种名叫酸与的妖鸟,头部如蛇、身上长着两对翅膀、性情凶残、专吃异物;而且一共出现了二十余只,一字排开阻挡了一行人的去路。当他们企图硬闯时,酸与马上用它那尖锐的鸟嘴啄击过来,辰仙因此放弃从空中入山,决定当天先在城中落脚。今日,辰仙只身一人上山探路,他是担心冒然带着身为凡人的云裳一起去,可能会刺激到槐江山的妖魔们,所以决定单枪匹马前往勘查。除了找出从山脚进入深山的路径之外,也想探探山上目前的状况。辰仙说他并没有找到上山的路径。“找不到路又没关系,伺机冲进去不就得了?”

阿白说道。辰仙听了摇了摇头,“槐江山的结界虽然越来越弱,但并不是完全消失,要是误闯山中,不管走多久都会在原地打转,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

“找到路就一定能爬到山顶吗?”

云裳歪着头。“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门’吧,英招说过,结界的阵石已经被人盗走了,我想阵石所在的那一带,大概就是正面的入口。”

偷走阵石的,听说是一位云游仙人。“听说那个仙人被人称为三斋师父。”

云裳一提出大街上听来的说法,辰仙便蹙起眉头,“云裳,你不是答应过我,当我不在客栈的时候,一定会乖乖待在客房里吗?”

“我只不过是去附近的市集逛逛嘛。”

“但四处打探风声,说不定会被意想不到的坏人盯上。阿白,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她。”

“唔……”阿白为难地看着云裳,云裳偷偷地对他使了个眼色,要他不准让辰仙知道,她虽然答应辰仙会待在客栈等他,但是却和阿白一起跑去市集溜达、逛大街、吃糖葫芦,甚至还被扒走过水玉环。这些事情,当然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我很小心的,绝对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云裳一脸正经地回答。辰仙点点头,“那就好。还有,入夜后绝对不可以单独外出,难保城里不会出现远离山地、侵入城中的妖魔。”

菜贩老板也曾经半开玩笑地提醒过。不过,莲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危机四伏,就云裳白天所见,街上的人们皆容光焕发,绝不是受到妖魔的威胁或身处不安的阴影下会有的表情。比起其他都城,这里的城墙确实比较高、比较宏伟,城门前的戒备也十分森严,和大街上的悠闲气氛迥然不同,到底是为什么呢?虽然大家再三叮嘱云裳走夜路必定要当心,但是白天经过大街上时,却感觉不出有任何异样。是大家表面上隐藏得很好?亦或是?“总之,明儿个我会再去找找入口。”

辰仙说道。“要不咱陪你去?咱的鼻子比较灵,只要是妖魔出入的场所,咱都有自信能闻得出来。”

“嗯,确实是那样,不过……”辰仙瞄了云裳一眼,阿白也斜眼看了看云裳。“怎、怎么啦。”

云裳涨红了脸,“我是很想跟你们一起去,不过你不是说怕打草惊蛇吗?既然你今天早上已经叮咛过了,我自然明白啦。”

“不只是这样。”

看到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云裳这下真的动怒了,“说到底,你们是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对吧?这点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发誓不会到处问东问西的。”

“其实,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这间客栈。”

一想到自己要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云裳就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副排斥的模样,辰仙轻叹了口气,“果然不行啊……”“一直到不久之前,我都是在都城里生活的!无论是逛街还是与人交际,我绝对比辰仙和阿白习惯,不过,我还是想跟你们一起上山……”云裳垂下头、抬眼看着辰仙,可他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觉得城里比较安全,你也千万不要单独跑出去乱逛。”

阿白见怪不怪地发出笑声,“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凡事都要操心的老婆婆啦?”

辰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是啊,连我自己都开始厌烦自己了。”

……当天夜里。“阿白?”

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但是方才的呻吟声确实很像阿白发出来的。辰仙应该在隔着客堂的另一间房里的呀。云裳下了床,打着赤脚、蹑手蹑脚地推开通往客堂的门。旋即便发现辰仙在客厅里,阿白也在他的身旁,云裳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马上察觉状况不太寻常。耳鸣?不,不是,有某种声音在整间房里回荡,有点像人吹出来的口哨声,仔细一听,似乎没那么简单,听来十分玄妙。而且令人感到相当不舒服,听了会令人精神错乱、头痛欲裂。云裳打算动身走到辰仙他们的身旁,却无法如愿。身子无法动弹。怎么回事?云裳发不出声音。仔细一瞧,连阿白也一样,不自然地抬高右手一动也不动。辰仙也是,始终双手交叉摆放在胸前。两个人纹风不动地紧盯着某个地方。那是通往走廊的门,门外好像有谁在那里。云裳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全员都静止不动,从天花板上突然掉下来黑色的东西。云裳吓得想要大叫,但是却连这也做不到。是老鼠。有好几只小老鼠接二连三地掉了下来。地板上四处都是四脚朝天、身体因痉挛而颤抖不已、口吐白沫的小老鼠。阿白不知何时已经化身为兽姿,和小老鼠一样四脚朝天、痛苦地倒在地板上。云裳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手脚像冰块般越变越冰冷,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再也不能呼吸了。耳边蓦地传来人声!“醉月而不知吾天子。”

那是一道无法辨别出男人还是女人的中性嗓音。“溺花而不顾吾之世……”辰仙像是在呼应对方似地吟出了下联,结果,门的方向再度传来说话声。“很好,后会有期。”

身子突然轻松下来,云裳和阿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纷纷跌坐在地。地板嘎吱作响,脚步声渐行渐远。辰仙用力地推开窗户。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辰仙弯下腰拾起那个东西。云裳想瞧瞧走回来的辰仙手上拿的东西,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花?”

一眼就可看出是手工制的假花,尖巧的花瓣和锯齿边缘切得很深的叶片是用乳白色的玉做的,叶片非常大,花小到可以藏在叶片底下,那朵小花里还包着用各种翡翠制成的珠子。“是神露草。”

辰仙喃喃自语地说道。阿白也来到他身旁,满腔疑惑地盯着花朵,“是假的吧?”

“做工可真精巧。”

云裳赞叹道。“我是在说刚才的诗、那是‘方洞子’。”

辰仙皱着眉,低头紧盯着手上的玉花。“‘醉月’什么的吗,是什么意思呀?”

云裳根本听不懂。辰仙抬头注视着她说道:“从前,这附近住着一位名为方洞子的男子,他生来就具有一身仙骨,具备方士之才能,四处兜售具有滋补养身等功效的丹药,于百岁之后成仙,隐居深山。”

深夜的室内,云裳一边泡茶,一边倾听辰仙的话。辰仙讲述的似乎是武国开朝以前,这一带还是由另一个王朝治理的时候流传下来的神露峰的传说。“方洞子完全不理会一切凡间俗事,只与仙佛妖魔为友,过着隐居的生活。一天,君王的使臣突然来访,表示君王梦想得到长生不老之药,希望方洞子能指导延年益寿之秘诀,并邀请方洞子下山进城作客,还送了他非常多的礼品。如同所料,方洞子断然拒绝了君王的邀约,吟唱出刚才那首诗。”

醉月而不知吾天子,溺花而不顾吾之世。意思是,已经归隐山林修仙的自己不识君王、也无意再理会凡间俗事,您请回吧!在为数众多的礼品中也包含着国宝,然而方洞子并未收下,最后只拿了一样普通的礼品。那是晒干的枣子,当时的人视它为珍味。方洞子兴高采烈地收下枣子,仅以一朵白花为回礼让使臣带回,使臣将那朵花献给君王时,白花不仅没有枯萎,每天早上还会滴下乳白色的露珠,君王喝下那种朝露,竟然和仙人一样长生不老,据说活到了三百多岁。从此,莲州东方那座高耸的山便被命名为神露峰。后来,方洞子让使臣带回去的白花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神露仙草。“你的意思是,刚才出现在门外的人是仙人或者是和仙人有关的人吗?”

说到这个地方的仙人,不是只有一人吗?投身州侯麾下扫荡妖魔的老者,三斋。不过,假设刚才施展法术的人是三斋,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辰仙和云裳才刚到城中落脚。“或许是警告吧。”

辰仙喃喃自语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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