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赵家兄妹如约在大平镇口的碰头，缓步朝家里走去。这次来顺便买了些粮食和用品，把赵兴泽担子两头都塞得满满当当。他身后。赵兴平肩上扛着一袋粮食，赵宜年怀里还抱着一袋盐，正边走边说事。“那位郑老板很担心加了价后客人会变少，我就做主明日先送豆浆豆花各送五斤。说好往后他估摸着要几斤，提前一日跟我们订。”
赵宜年飞快地心算了一下。价格提高了，但这么点斤两算下来，收入还不如原来的一半多。不过高低也在她的预计范围之内。她点点头，“就先这样吧。每日三五十文正好够家中开销，而且斤数不多一个人能做过来，也不用牵扯咱们太多精力。”
赵兴平轻轻“嗯”了声，也是一样的想法。“王和志那边如何？”
“马车和铺子钥匙都已经交给他，他说明日就同伯母出发去南远县。”
“两个人？”
赵宜年语露诧异，“不跟王远一起吗？”
他们堂兄弟平日关系甚好，她还以为会同路前去、互相照料。“他说想悄悄地走，应该不会和人一起。”
和王远同行，若是让王和武知道了，没准会缠上他家盘根问底。何况，王远去了县城东福来酒楼这事并不是秘密，多在镇上打听几遍就能打听出来。同行的风险巨大，确实有些得不偿失。这么一想，赵宜年又感觉挺欣慰。看来王和志是下定决心要跟他哥断绝关系，不留给他一丝打听到他们去向的机会。不枉费这几天，她煞费苦心帮了这么多。赵兴平问起齐锦川。“直接回县城去了吗？”
“嗯，是啊！”
前脚刚在衙门办完所有手续出门，后脚便让车夫启程赶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困了他一年多的地方。他眉头紧皱。“那明日我们便要赶回县城去？”
“倒是不急，可以晚一两天。”
话音落下。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他轻舒了口气，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不由好奇，“大哥，你有什么事要办吗？”
他道，“我想明日进山一趟采药，早日把上次欠白姑娘的钱还上，再开始攒要还给齐掌柜的钱。”
开铺子的花费，把赵家攒了一个多月的钱罐几乎掏空。说是东拼西凑都不为过。她挪用了要分给裴念的近二两银子，欠了白婉蓉的抽成九百文铜板，还跟齐锦川预支了六两。今日齐锦川也跟她清算了镇上的账目。这月的月钱是请她来做掌柜时就付过的，送的食材和豆制品也都是每次都当场结算清楚。只剩下菜谱抽成，大约一两三百多文。他想给她现银。她想了想没收，让他直接折进了欠账里面。现在她还欠着齐锦川大约四两九百文钱。虽然手中还剩了三五两的现银，家里每日也多少有点进账。但铺子那边还有花销，她不敢提先还更多的钱。沉吟了片刻。她说，“要去就一起去，把裴大哥也叫上。”
赵兴泽原本走在前面，安静地听着两人对话。听到这忍不住插嘴。“我也去！多个人就多份劳力！”
赵宜年难得地，没有反对他的提议。朗声应道，“成！回去咱们一起跟爹商量！”
赵兴平本不想让她进山。但反对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铺子里打算卖的新鲜货都是怎么发现的，又缓缓闭上嘴巴。四个人进山，又有裴念这个高手在。总不至于让她再落入险境。到家时。太阳挂在地平线上降落未落，天色还没全黑。裴念果然已经光明正大地出入他家家门。帮盖房的村民早已回村，她避开王小香问起赵向阳。“怎么样，没人怀疑裴大哥身份吧？”
赵向阳摇摇头，欲言又止道，“他们比较关心咱家去县城做什么，竟然阔绰到请得起小厮。”
“您实话实说了？”
“没有。我只说是酒楼的东家看你在镇上干得好，让你去县城帮忙干活，家里必须分人陪你去，只能雇了个人手偶尔来帮帮忙。”
赵宜年笑道，“这也不算假话！”
裴念对他“小厮”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抗拒。据说下午还帮着一起盖房子，干了好一会的苦力。赵宜年端了茶给他喝。笑眯眯地说道，“裴大哥，委屈你了！”
并非他常喝的名贵好茶。茶水带着淡淡的涩味，但不知为何却回味甘甜入脾。裴念仰头，大口喝尽碗中的茶水。也朝她轻轻笑了笑。“一点体力活，谈不上委屈。”
简朴的黑色布面具，从额头覆盖住他半张右脸，只露出形状优美的薄唇和刚毅的下巴。漆黑的双眸，像黑曜石闪着璀璨的光。原本刀雕般俊朗的脸部线条，徒增了几分神秘的美感。昨晚只有月色，容不得赵宜年细细打量。如今一见，竟比朦胧中的影像还要俊朗上几分。果然是应了那句俗话。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哪怕用块黑布遮住了半张脸，也一样遮掩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英俊气息。匆匆吃了晚饭。赵家兄妹便同赵向阳说起明日进山采药的事。裴念自然毫无异议。赵向阳则如兄弟俩想的那样，不同意赵宜年跟着进山。中气十足地拍了拍桌子，朝他们吼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敢让你们妹妹去山里犯险？！”
赵宜年急忙解释。“我们不打猎，就去采药！顺便再去花椒林看看，搬几株花椒树回来种！”
“那也一样，山里的野兽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进山！”
赵兴泽帮忙劝，“这不是有裴大哥在嘛！爹您不知道他的身手……”只有野兽怕他的份。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桌上还坐着个外人王小香。又匆忙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含糊地改成，“反正我们三个大男人在，还怕保护不好她嘛！”
“没错！”
赵宜年点头如捣葱，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爹，这花椒树早晚都要移植，越晚对咱越不利。我保证进山之后跟着哥哥他们，危险的地方绝不乱走还不行！”
赵向阳似乎被说动摇了。反对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强烈，却还是哼了一声。“让你哥他们去弄回来种，你就别去了。”
“不行！”
赵宜年一时有些激动，“等县城那边忙起来，我肯定没时间再进山了，还想趁这次再去找找有没有新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