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摔的挺重，鼻子在地面上被磕住了，虽然没有流血，但鼻涕眼泪好像全部涌了出来，连眼睛也睁不开。我浑身上下都是水，却顾不上擦，使劲的揉了揉眼。我就这样平趴在地上，不知道是体力消耗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背包愈发的沉重。背包里的物资比较多，饮水和罐头很占份量，可也不至于沉到这样的地步。我想着，可能是自己在下地坑乃至落水的过程里，不知不觉的浪费了大量的体力，连胳膊都是酸的。我大口喘着气，越是这样想着体力消耗，就越是潜意识觉得累。休息了三五分钟，我咬了咬牙，使劲用胳膊支撑起身体。这一次总算是站起来了，但是在河水里浸泡了这么久，衣服湿透，黏在身上又沉甸甸的，难受的一塌糊涂。这里的气温本身就比较低，如果我再勉强朝前走，又冷又湿的衣服会把我的体温不知不觉带走。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衣服先给弄干。我沿着河岸朝前面走了走，咆哮的暗河流过了大落差，水声轰鸣。大落差是天然的地形，连带着周围的地势，全部出现了凹陷，我能看见左手边不太远的地方，成堆成堆的巨石东倒西歪。这无疑是破败古城的另一条路，而且，古城当时沉陷的时候，整体距离地坑的边缘较远，所以，路就显得比较宽。我小心的从落差地带产生的洼地朝下面走，这是唯一的路，绕不过去。河水在落差带下面分散了，洼地的深处，到处都是流着水的沟壑。沟壑交织密布，不过都很浅，我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头，朝洼地的对面走。我的身子很累，不过头脑还清醒，通过我的观察，这片沟壑洼地比较隐秘，遮挡物很多，利于藏身休整。白武义的人始终没有追过来，整个地坑的北边，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本来，我应该一口气先走出洼地，爬到上面去，但体力真的跟不上了，每走一步，对我来说好像都是一种折磨和负担。我只能在洼地的一角停下来，打算检查检查随身带着多少固体燃料，想办法把衣服烘干。河水在脸上半湿半干，说不出的难受。洼地里全是那种缓缓淌着水的沟壑，我蹲下来，捧起一捧水洗了洗脸。骤然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然听不见声音，也暂时没看到什么，但那种感觉却好像背后有一把贴近喉咙的钢刀，刺我的非常难受。我唰的就转过头，可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还是捕捉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我重新回过头，这种很不好的感觉让我没心再洗脸，又胡乱撩了一捧水，在脸上擦了擦。就在我打算要站起来跑到角落去烘烤衣服的那一刻，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我立即转移目光，随即，我的眼神凝滞了，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只刺猬，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都直立了起来，一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气，瞬息中就把身子冻成了冰。我看到了什么！？沟壑中积存的积水，好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在光线的折射下，我能从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脸庞正微微的随着水的轻微波动而变幻。水面不可能和真的镜子一样，把一切都映照的那么清晰，但至少可以看见轮廓。水面上，我那张不断轻轻扭曲而变幻的脸庞后面，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另外半张脸。只半秒钟的时间，我陡然醒悟过来，难怪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背包沉的要死，压的我几乎走不动路，原因只在于，背包上面，好像趴着一个人！！！那半张脸就躲在我的脑袋后，若隐若现。我整个人似乎一下僵住了，盯着水面，连头都不敢回。两滴汗水，不知不觉中顺着额头流过脸颊，水面的波动非常的轻，轻的好像清风抚过流云，我呆滞了一下，随即就辨认出来，那半张隐藏在我脑袋后面的脸，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我看的不甚清晰，可我的感应在此刻似乎异常的灵敏，从这半张不怎么看清的脸上，我感应到了一丝似曾熟悉的气息。这样的感觉是非常惊悚的，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我孤身一个人，骤然就发现自己的背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趴着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但这时候绝对不能慌乱，我从呆滞中苏醒过来，尽管身子没有动，所有的神经却都紧绷着。就在这个时候，那半张隐藏在我脑袋后面的脸，好像无声无息的咧开嘴巴，笑了笑。那笑容如同一只钩子，直接把我记忆里的一些画面勾了出来。唰！！！我的脑海顿时一片雪亮，马上回想起了当时在西城饭店的废墟时，暗中想要对我动手的那个老太婆！我并不知道那个老太婆的来历和家底，但对她的印象却无比的深刻。就是因为她，我和陈生出现了矛盾，这种矛盾无法调和，最后只能分道扬镳。我的脑袋上全是冷汗，因为和杀猪汉他们从阳城出发之后，我们有意的进行了行程的调整，而且还有一些防追踪的措施，所以，我一直觉得，那只想要把我掐死的幕后黑手，应该没有追击过来。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对方不仅追踪过来了，且一直都在隐伏，寻找最佳的时机。什么都不用问，我心里就明白，这个老太婆，必然受幕后黑手的指使，老太婆既然来了，那只幕后黑手，多半也在破败古城。我想到了这些，却没有用，现在最先要考虑的，不是幕后黑手来或没来，我要考虑，该怎么对付这个老太婆。在西城饭店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老太婆的本事，她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杀马特当时就拿老太婆没办法，而我呢，连杀马特都不如。这周围没有别的人，没敌人，没同伴，这就意味着，我要一个人去应对老太婆。与此同时，我又有些头晕，老太婆再怎么瘦，好歹也是个人，哪怕只有八十斤，她也不可能什么动静都不发出就悄悄的附着在我的背包上。我心里发虚，因为被白武义的人抓住之后，随身的那支枪被搜走了，老巴带我逃跑又很匆忙，来不及去寻找武器，现在手里没有什么能用的家伙。我还是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随手捧了点水，把额头上的汗滴抹去，另只手暗中抓住了地上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块儿。唰！！！在我握紧石块的同时，身子猛然一抖，抬手就把背上的背包给甩了下来。背包应声落地，我也回过神，余光匆匆一瞥，就看见一道稀薄的几乎无法辨认出来的影子，从背包上面飘忽着飘了起来。我用力把手里的石头扔了出去，在电光火石的瞬息，我还保持着力道和准头，拳头大小的石块儿呼啸着砸向了从背包上面飘起来的影子。石块儿精准无误，然而，呼啸的石块儿直接就从那团影子身上穿了过去，嘭的落在后面的石头上，溅出一片火星儿。影子似乎是透明的，像在空气中飘荡的一团烟雾，浑不着力。我开始肝颤，事情跟想象的完全一样，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太婆，我对付不了。我的预感很不好，此时此刻，我不但惹不起，而且躲不起。“小子……”老太婆那团稀薄的影子还在眼前不远的地方晃晃悠悠，就好像一只几近透明的皮影，那模样怪到了极点，让人惊悚不已：“又见面了……这一回……你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的声音很飘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又摸不到根源，前后左右到处都充斥着这种带着鬼气的声音。这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琢磨不透。我一下子就完全确认，老太婆附着在我身上的，只是一个幻影，就算我再怎么攻击，也不会有任何的用处，她本人不定隐藏在什么地方。我从来没有学过这种旁门左道，不怎么底细，也不知道怎么破解。我面前似乎没有路了，却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我重新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紧张的琢磨着自己应该继续往前硬冲，还是朝后退却。“小子……你还想跑么……”老太婆的影子飘忽着，离我越来越近。我一步步的后退，退到流水的沟壑中，也顾不上裤子被重新浸湿，不停退着。手里的石头，没有一点用，只不过是个心理安慰。我退一步，老太婆的影子就飘近一步，等我快要退到洼地另一边的时候，限于地势，速度明显慢了。老太婆的影子，依然不紧不慢的在逼近，有一种猫抓耗子般的戏谑感，她知道我跑不掉，在真正动手之前，想彻底摧垮我的心理防线。从洼地下来的那道坡还是很陡的，我没办法倒退着朝上爬，我估计，不等我爬到一半儿，老太婆就会把我制服。我不想束手就擒，在全力寻找老太婆本人隐藏的地方，可我的手电光照有限，无法清晰的映照出洼地每一个角落，除了光线覆盖的地方，其余的全都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跑啊……你接着跑……”老太婆一直把我逼到洼地尽头的陡坡前，已经胸有成竹，她嘿嘿的笑了笑，笑声跟乡下老家野地里的黑老鸦一样，难听的要命。我也觉得，真的是无路可走了，硬着头皮停下脚步，准备和老太婆做最后一搏。“你这个小子……”老太婆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刺破耳膜般的笑声还在源源不断从前后左右一起飘来：“这次叫我抓住你，绝不让你死的那么痛快……”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老太婆这句话没有说完，如同被人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她正在飘忽的影子也随之停了下来。尽管老太婆在我面前展露的只是一团虚无的影子，但是在她突然停下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她害怕了。只不过，我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