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父子二人吵吵嚷嚷往前面去了，陶千宜正窃笑着，一回头，巧对上冯金锭的目光，忙把自己面上看热闹的神色往回收了收，可没忍住，又不禁深了唇角。“你这丫头啊……”陶千宜面上一红，扭股糖似得直往冯金锭身上歪缠。冯金锭被她闹得不行，忙是拉下手来，也关切道：“刚你爹爹不提，我倒是忘了，忙活了一日，可是饿了？这会儿子膳食未得，要不先用些点心？”
“娘，瞧您说得，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真能饿着自己不曾？”
陶千宜扶着冯金锭往内走去。“我又不是那等新妇，半点婆家事情不晓，事事不敢错漏偏差，惟恐会惹了人不喜。在咱家里，我可是自在着呢。真要是饿了，不等您提，我就先是要喂饱了自己的。”
冯金锭被她哄得高兴，连连拍着她的手背道：“就合该如此才是，你这丫头惯是个无法无天的，这要是哪天客气了起来，才是要叫娘这心里不好受呢。”
“就知道娘极疼我。”
冯金锭心里高兴，又是想起了先前的事，这下不仅不用陶千宜搀扶，反倒是自己又拉着她的手，快步往里面走去。“来来来，刚被他们爷俩一闹，险些忘了刚要给你看的好东西。”
“娘，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让您这么重视的。”
冯金锭神秘一笑，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啊，就好好看着吧。”
留了丫鬟们在外面，二人进了隔间的小厅。只见屋中桌案上，正放着一个精雕细刻的木箱子，用料敦实，直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沉极了的。陶千宜自是极有眼力的，都不用上前，便看出了门道。抱着冯金锭的胳膊，陶千宜开口道：“果真是个宝贝，阿妍都不用打开来看，就单是看这箱子，便已是不凡，怕是换了二一个人家，这木匣都能直接当作是个传家的宝贝了。这再一想能用它装盛的物件……”这木箱的尺寸倒是眼熟，陶千宜如此想着，转眼没当回事。“娘，这里面可是咱家准备敬上的寿礼？”
这天子做寿，朝臣自然各有备礼，然而除了循例上那一长单子的内容，各家，尤其是像忠信侯府这般有体面在宴上献礼的，还会再另备一份格外出彩的献上。“就你是个精乖的。”
冯金锭嗔她一眼。“这礼是早打去岁便寻来的，又一直在庙中供奉至今。只那时不知道你会有这般缘法，今儿叫你来，也是跟着掌掌眼，看是否轻薄了些？若是觉得有不妥的，便知会一声，爹娘再寻个新物件。这个，便让你跟燕子独去献了才不算是失礼的。”
忠信侯府能宴上献礼不假，可陶千宜作为新封的公主，虽然也可随李家一道，但前头的那几位公主，往常等闲不与婆家一起，都是另备了礼物。一边念叨着，冯金锭一边招呼着陶千宜上前搭手，婆媳二人也没另叫丫鬟进来，自行搬开了那顶沉的木箱。只见匣盖挪开，便露了真章，原是一尊无量药师佛玉相。“这可真是……”饶是陶千宜见惯了宝贝，此时也不免喂叹了一声。“好东西是好东西，只未免太好了一点。”
因着满京城都知道冯氏家底丰厚，再加上忠信侯简在帝心，哪怕是不当值了，也三不五时能从泰宗帝嘴里念叨一句的，故而他家的礼还真是轻不得。可虽说是轻不得，但这过重，总也是不好的，毕竟忠信侯虽说是有功有绩的，然而这一扣，就是被扣在了京里多年，再要是出了大风头，总是会碍了别家的眼。这般思量下来，陶千宜倒是觉得她这个公主封得合宜了。便是再厚重的礼，背后戳着一个公主府再加一个侯府，谁也就说不出什么了。冯金锭又何尝不知这理，无奈叹了口气。“确实，当初刚一得了这物件，我和你爹爹还来不及高兴呢，反倒是先开始愁上了。可这年月，大家都一个劲儿得在网罗天下奇珍，若是舍了这个，旁的……”冯金锭摇了摇头。“又次了不止一等，宁可出了风头，总好过是触了霉头。”
陶千宜对此也很是同意，点头道：“确实。”
有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比如，像泰宗帝在私下里接见她的时候，虽然态度还算亲厚，可往日对外……这上了年岁的帝皇，或许总是难以避免会走上了前人的老路。不管他们当初意气风发的时候，会有如何的雄心壮志，等老了老了，总会犯了通病。或许是那个位置太过诱人，不仅底下的儿子眼红心热的盯着，就是年迈帝皇，也一样的舍不得放手。婆媳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是脂粉堆里的真英雄，心有沟壑，那些不便言语的内容，就尽是懂了。“呐，东西也让你看了，可还觉得称意？若是觉得欢喜，便由你们两个小家伙拿去。有了这件在前，剩下来，我和你爹不管是再置办个什么，都无人说嘴了。”
毕竟谁见了，都能晓得这是忠信侯府在后面撑腰，不过是为了能让公主府的面上好看，那侯府自己再敬上的东西，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娘这可说得是什么话，这不是故意来臊我的吗？我要真是那样的人，怕是前脚才刚从您这把东西搬走了，燕子他后脚就能写了休书，再是不肯要阿妍了。”
冯金锭瞪眼道：“他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燕子平日虽然胡闹了一点，可心里最是孝顺爹娘不过的。您光见着他对我好，但那是因为我本身就好。不然，若我是那等猖狂不敬长辈的。别说早定了亲事，便是花轿临门，他也敢当堂给我撅了回去，谁的面子也不管用。”
“你这个丫头，说话便说话，怎么还总带自己夸自己的。你好？可好在了哪？要叫我看啊，你就是好在了跟燕子一样的厚脸皮。”
“呀，不带您这么说的，娘您欺负人。”